大约两年多前,我给外国留学生上汉语课,因拖延了几分钟下课,有个巴西男生举手说:“老师,下课时间到了,我的弟弟妹妹饿了。”我不解:“你弟弟妹妹也来中国了吗?”学生们顿时哄堂大笑。下课后我跟着学生走出教学楼,只见门外趴着七八条狗,五六只猫,它们一字排开,安静地等待着。狗狗们见了巴西男生,兴奋地起身摇尾巴。男生从书包里掏出火腿肠分给狗狗,一些韩国日本女生也纷纷拿来海苔饼干或猫粮给猫儿喂食。我这才明白,留学生们管校园里的流浪狗叫弟弟,流浪猫则是妹妹,怪不得学校里的小超市还卖猫粮狗粮。从此,我也开始关注起这些生活在大学校园里的小生灵。
教学楼后面原是一片空旷地,长着一尺来高的杂草,旁边还有几棵大树,那是猫狗们的栖息地。冬日里它们围着树干晒太阳,夏天在树下纳凉,更多的时候在草丛中嬉戏玩耍。空旷地离学生餐厅不远,每当用餐时间过后,狗儿猫儿便来到泔水桶边找吃的。它们各取所需,从不争抢,安安静静分享大学生们遗弃的食物。大概营养太好的缘故,狗儿猫儿都被喂得体态肥硕,皮毛发亮。
有一回我跟教学楼保安聊天,保安师傅说:“大学校园里的野狗野猫大概跟读书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也有点文化了,蛮识相蛮懂规矩的。”而我注意到它们从来不叫,总是悄无声息走过人们身边,遇上自行车或汽车过来,会迅速窜进绿化地带躲避。它们把粪便拉在草丛里,也从不进入任何一栋建筑物,只在门外张望,好像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来寸土寸金的校园里要造新停车场,占用了那块空旷地,猫狗们失去了家园,开始向与大学隔着一条马路的公园迁徙。
我去大学上课喜欢从公园穿行而过,偶尔会见到那些流浪猫狗身影。早上和傍晚,总有晨练的老人和跳舞的阿姨给猫狗们喂食,或是肉包子,或是超市里买来的猫狗粮。有一只三色花猫居然还成了公园里的猫公主,它经常占据大门进来左边第三张长椅,趴在上面睡觉,谁赶它都不肯让出地盘。有时来喂食的老人没看见猫公主,只消在长椅四周叫几声“咪咪”,猫公主会立刻回来。某日我下课穿过公园,见一对小情侣走累了,四处找不到空座椅。那女孩走到猫公主身边说:“咪咪你过去一点好不好,这么长的椅子,总不能让你独占吧。”猫公主长长伸了个懒腰,不大情愿地挪到长椅另一头继续睡觉。小情侣坐在它身边,人和猫相安无事,有人掏出手机摄下了这温馨和谐的一幕。
从大学去公园,中间隔着一条新辟的马路,因为没有红绿灯,过往车辆车速极快,猫狗们穿行其间,很容易遭遇杀身之祸。我曾几次在路上看见它们躺在路边的尸体,心里难过了很久。有一回见到个清洁工,她一边用塑料袋收殓遇害的动物,一边自言自语:“开车人真是作孽,小猫小狗也是条命啊,也想活得长一点的呀。”
二十多年前在法国读书时,常看见法国小孩子吃完点心,会跑到门前花园里跳几下,为的是把身上沾的饼干或面包屑抖落在地上喂鸟;倘若庭院里种有果树,树枝顶部的果子是不会摘下来的,法国人说,自己吃饱了,要给鸟儿们留一点。于是二十多年来,我也习惯了每天用完早餐后,将盘子里的面包屑洒在窗台上喂麻雀,听见窗外传来叽叽喳喳声,心里觉得很快乐。
善待动物,尊重它们的生命,应该是文明社会人类的职责。试想如果我们生存的星球只剩下“人”这唯一的生物,那样的日子该是多么的单调无趣。
文/朱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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