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昨晚,2016年中国电影总票房达到440亿元。按网络预售算,到12月23日当天,今年的票房将超过去年的440.69亿元。当市场踏稳400-500亿元平台,中国的艺术片是否比往年过得更好?
今年5月,“任性的老文青”方励为吴天明导演遗作《百鸟朝凤》下跪求排片,引起各方热议。而事实上,2016年,就在全国电影市场增速放缓的同时,中国的艺术电影却悄悄打开了新格局。北京大学教授戴锦华不吝以“叫人欣慰”来形容这一年艺术片在国内的境遇,她说:“2016年,中国艺术电影的观众整体显现了他们的身影,让我们发现小片、另类的片子、甚至闷片也有各自的受众。只要观众有机会看到各种各样的电影,他们就会慢慢形成越来越丰富的电影趣味。”今年艺术电影在放映端前所未有的别开生面,也许会证明——艺术片,可以有比“下跪”更高明的身段。
显现的观众让艺术片与知音不再对面不相识
观众群还有隐形的吗? 答案是“有”。不然,“为艺术电影寻找合适的观众”不会被反复用来当作艺术片的宣传信条。
中国电影资料馆专门负责艺术电影放映联盟的汪忆岚告诉记者,受众多寡始终是艺术电影放映的核心问题。“2013年中国电影资料馆着手做艺联的可行性报告,目标观众的估算就被列为重要命题。”但调研样本散而无序、多且流动,“各大电影节期间,影迷会从全国各地涌入,人群也可能重复叠加,而常态化的艺术片受众却无法集纳,这让调查被归为伪命题。我们只能从各地的经济发展情况,拥有高校、研究院所的数量,以及地域文化下的消费习惯来作出经验性估算”。
“许是几年来电影人四处奔走有了回应,许是多个电影节慢慢拓展着受众边界,也有一部分得益于互联网时代信息垂直传达的有效性,观众群体的显现对于中国艺术电影来说,终于不再是难题。”戴锦华说。多年来,上海国际电影节、北京国际电影节、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FIRST青年电影展等如同磁场,吸纳了一批忠实的艺术电影“粉丝”。正是基于对观众群的信心,今年11月,全国首家艺术电影放映联盟正式开张,“中国早期珍宝电影展”“中国藏地影像展”等先后在北京、上海、成都、绵阳、遂宁等地开展。意料中的是,北京与上海的场次近乎场场爆满;没想到的是,四川3座城市的放映也都迎来了满堂彩。汪忆岚说:“艺术片的创作者大多求仁得仁,并不奢望院线里能铺天盖地,但求长线放映的空间里能生长出口碑与知音。”
同样的事情,上海艺术电影联盟也有切身体会。“过去,是影展需要振臂高呼寻找影迷,但现在,借助互联网时代的便利,粉丝们从各个影展、电影博物馆、资料馆的公众号顺藤摸瓜,自发自觉地跟随影展脚步。”蔡剑平是上海艺联的策划人之一。除了特设国别展,上海艺联的日常就是放映国产艺术电影,每周有约,经年不变。线下,艺联的放映四五年来不曾间断,线上,他们的公众号阅读数稳定增长。蔡剑平说,如今观众的可见度大大超过以往,艺术片与它们的知音不再对面不相识。
多点开花,院线放映不再是“华山一条道”
如果说平台方张罗的“剧场巡演”可看成艺术电影放映的塔尖,那么自下而上、由影迷自发的众筹点映变为越来越普遍的艺术片生存模式。6月的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纪录片 《我的诗篇》正在推进年内千场众筹点映的计划,千场目标虽未完成,但场均人次保持在70至120之间,几乎高过所有的院线商业片。《我的诗篇》 尝到甜头后,众筹点映被更多片方、观众采纳。浙江师范大学老师、戏剧与影视学博士黄钟军不久前刚在金华市组织了一场众筹点映。那是12月8日,《塔洛》 全国限量公映的前夜,黄老师找遍金华各大影院都没寻到一场排片。情急之下,他以私人名义联系影院,换来对方“只要筹满60人就单开一场 《塔洛》”的承诺。12月9日下午4点多,金华唯一的一场放映成为现实,106个座位的影厅座无虚席。浙师大的学生感慨之余在微信公众号上发表 《座无虚席的 <塔洛>:三线城市艺术电影自救记》,文中写道:“艺术电影在中国绝非曲高和寡,只要在正确的路径找到正确的受众,何愁知音难觅。”
就连视频网站也在今年加入到为艺术电影鼓与呼的潮流中。年中,爱奇艺试水“文艺院线专栏”。与实体院线里的新片为一两个排片百分比锱铢必较不同,网络院线不受时空及排片限制,其包容性为艺术电影提供了无限可能。看看专栏里文艺片的播放量——《路边野餐》超2000万次,《黒处有什么》1616万次,《盛先生的花儿》440万次,刚上线的《塔洛》已经突破了百万次。而优酷也看到了客户端后隐藏的文艺电影爱好者,他们谈妥了《冬》的版权上线后,这部7月份仅在院线取得22万元票房的艺术片在线上被点击600余万次。
有消息传来,明年3月,《八月》会登上大银幕,该片的出品方即为视频网站。线上与线下打通,实体院线与网络文艺院线无缝对接,不仅有助于锁定受众群,更能延续国产文艺片的生命周期,让它们不再只能挤破头争抢院线放映这“华山一条道”。
不过,在承认网络院线合理性的同时,艺术电影人依旧在找寻更理想的身段。“想想拍电影的初衷是什么。”汪忆岚觉得,无论手握多少资本,从创作者决心要做“电影”的第一天起,其心愿就是能在大银幕前找到能与之相撞的心灵,能为共情者提供更好的视听享受,也让电影社交不止存于想象。自下而上,由需求到供给,这是艺术电影放映的初始状态、权宜之计,但彼岸终究是要抵达差异化院线。如此说来,2016年是为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