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美国明尼苏达州黑人男子乔治·弗洛伊德被警察“压颈”后死亡。路人拍摄的现场视频显示,一名白人警察将膝盖跪压在被手铐铐住的弗洛伊德的脖子上,持续几分钟。弗洛伊德曾祈求说“求你了,我不能呼吸了”,但警察并未停止。此后,弗洛伊德陷入昏迷,送医后不治身亡。该视频在事发第二天在网络广泛流传,导致全美抗议活动不断升级。
5月29日下午,明尼苏达州检察官对涉事警察之一的德雷克·肖万正式提起诉讼,指控其三级谋杀和过失杀人罪。肖万被逮捕,将于6月1日出庭。
弗洛伊德家人和律师当天发表声明说,逮捕肖万是向正义迈近了一步,但希望对肖万以一级谋杀罪起诉,并希望看到其他几名涉事前警察被逮捕。
人们自发纪念弗洛伊德
目前,针对警察不公对待少数族裔的抗议活动,已席卷全美22个州的32个城市。人们要求惩办暴力执法致黑人死亡的恶警,呼吁种族平等、公平正义。
弗洛伊德事件并非个例。根据美国联邦统计局数据,2010年至2012年,黑人年轻男性被警察杀死的可能性是白人年轻男性的21倍,如果对女性受害者的案例加以分析,其中的种族差异可能更大。
2012年2月26日,手无寸铁的17岁黑人少年特雷翁·马丁被佛罗里达州桑福德一个封闭社区的保安乔治·齐默曼枪杀,2013年7月13日,齐默曼被法院宣判无罪。
2014年7月17日,在纽约斯塔顿岛贩卖香烟的黑人埃里克·加纳被警察掐脖子致死,涉案警察未受检控。
埃里克·加纳和太太的合影
2014年8月9日,18岁的黑人青年迈克尔·布朗在密苏里州弗格森镇被28岁的白人警察达伦·威尔森开枪射杀,此后威尔森被法院宣判无罪。
2015年7月10日,28岁的黑人女子桑德拉·布兰德因开车时涉嫌违规变道被交警拦下,后来与交警发生争执而被捕入狱,三日后在狱中用垃圾袋“自缢身亡”。
这样的悲剧还有很多,很多……
一直以来,族裔矛盾是美国社会最尖锐的矛盾之一,非裔公民的生存状况尤为令人揪心。历史上,合法的奴隶制曾在美国存在近一个世纪,其中大部分奴隶是非洲后裔,他们任凭奴隶主处置,被殴打、侮辱、贩卖等是最寻常的事情。把时间再往前追溯,在16世纪初,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已经成型。据统计,400多年来,有超过1500万非洲大陆居民被贩往美洲大陆殖民地,成为奴隶贸易的受害者,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篇章之一。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社交网站上写道:“当一场大流行病和经济危机颠覆了我们周围的一切,希望生活‘恢复正常 ’是很自然的。但我们必须记住,对数百万美国人来说,因为种族而受到不同对待是悲惨的、痛苦的、令人疯狂的‘正常’——无论是在与医疗系统或刑事司法系统打交道,还是在街上慢跑,或者只是在公园里看鸟,都是如此。”
时至今日,针对黑人的暴力事件依然在发生,施暴者往往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正如美国作家塔那西斯·科茨的作品《在世界与我之间》中所写:“这些毁灭者很少会承担责任。他们在大多数情况下会安然干到退休。摧毁不外乎是最高形式的控制,它的特权包括搜身、拘押、殴打和羞辱。所有这一切对黑人来说都很常见。所有这一切,黑人已承受很久。没有人被追究责任。这些毁灭者身上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恶,哪怕在这个时刻来说。这些毁灭者仅仅是在执行国家的奇思异想,正确地阐释它的传统和遗产。”
在这本美国国家图书奖获奖作品中,科茨清晰而冷静地告诉儿子,也告诉这个世界:身为黑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黑人孩子要用宝贵大脑的三分之一来考虑怎样保证身体安全;为什么黑人每天早上可以醒来这件事本身都不能确定;为什么前途远大的年轻黑人学生会毫无征兆地被杀死……科茨希望儿子和所有那些被打上标签,被羞辱、被贬低、被摧毁的人,能够打破身体的枷锁,用知识和见闻保持头脑的清醒,从而远离束缚和盲目。
《在世界与我之间》
科茨从小目睹黑人社区的严酷残忍。这个国家在黑人身上加诸的暴力与剥削,也催生了黑人之间的暴力相向。他在第一本书《美丽的抗争》中,讲述了自己如何在这种环境中幸存下来的经历,当时他每天都要担心能否从家安全到达学校,放学后又能否活着从学校回到家里。
“那是1986年,我们身边开始有人死去,奶奶、乔伊斯阿姨、比尔的外祖母维尔拉女士,然后是创纪录的事情——二百五十名巴尔的摩人死于谋杀。那一年,我的朋友克雷格在收工回家的路上被人残忍杀死。他班上所有的同学都依靠午餐券,而他是其中最穷的孩子。我踏进这个世界,困惑于缓冲带的缺失,困惑于孩子一夕之间就要长成小大人。但大比尔心如明镜,一如既往。在墨菲家园事件发生后,他通过熟人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个武器贩子。他把那玩意儿藏进我们的卧室,藏进他那件鼓鼓囊囊的棕色皮夹克里。他在给我展示它的时候绝非色厉内荏或虚张声势,它的分量赋予了它权威,而我知道这份权威是实实在在的。从那一刻起,我的哥哥大比尔行走在外时总是带着枪。”
——《美丽的抗争》
《美丽的抗争》即将上市
然而,黑人的愤世嫉俗和暴力倾向是次生的现象,是被美国梦及其所代表的主流价值拒斥的结果。所谓“黑人天生更容易犯罪”的说法,是一种污名化的语言暴力,掩盖了真正应该对社会不公负责的人——那些设计契约的人,那些确定贷款的人,那些规划住房项目的人,那些给一个个贫民区画上红线的人,那些认为人类本该分为三六九等的人。
弗洛伊德事件同时期还发生了另一件事。美国纽约的白人女子艾米·库珀在纽约中央公园遛狗时,一名黑人男子礼貌地提醒她,狗狗在没有拴上狗绳的情况下不能在人行步道上行走。然而,黑人男子的提醒激怒了库珀,她拨打了911报警电话,并歇斯底里地称一名非裔美国男子威胁了她的生命。
科茨也描述过过类似的事情。他陪快满五岁的儿子去看电影,电影院人很多。儿子像每个幼童一样,走出电梯时磨磨蹭蹭。一个白人妇女突然推了他儿子一把,说“快点!”当陌生人碰你的孩子,任何父母都会有所反应。科茨转过身和这位妇女理论,不远处的一个白人男子则为她辩解。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这个白人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科茨推了他,后者说:“我可以让警察把你抓起来!”很多年后,科茨在写给儿子的信中回忆起这件事:
“这个故事我讲过很多遍,不是为了故作勇敢,而是为了得到宽恕。我从来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人。即使在年轻的我接受街头法则的时候,所有了解我的人也都知道我不适合街头。……我对自己的暴力行为感到羞愧,而更让我后悔的是,我在试图保护你的时候,事实上却让你陷入危险境地。”
——《在世界与我之间》
科茨和儿子
《在世界与我之间》是一本写给儿子的书,也是写给年轻一代的肺腑之言。
科茨深知,尽管一代又一代人曾努力抗争,但横亘在黑人面前的未来依然是残破的,黑人仍然需要时刻保持警惕,警惕暴力与死亡的威胁。在这个美丽而残酷的世界,活下去就要耗尽一个人所有的力气。
“我们所有的说法——种族关系、种族差异、种族公正、种族化犯罪推定、白人特权,甚至是白人至上主义——都在隐藏‘种族主义是深植内心的体验’这一事实,而种族主义做了什么?它取出大脑、锁住呼吸道、撕裂肌肉、摘除器官、粉碎骨头、打落牙齿。你不能别过脸去。你必须一直记住这种社会学、这段历史、这种经济学、这些画面、这些图表、这些回归分析,它们伴随着残酷的暴力,对身体的暴力。”
——《在世界与我之间》
杀害迈克尔·布朗的警察没有受到应得的惩罚,科茨对此虽然深感愤怒,但并不意外。科茨的儿子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难过,他曾经相信法律会作出公正的判决,因此心怀期待。那天夜里,他的儿子一直在等有罪判决公布,但是愿望落空了。
科茨听到儿子在房门后哭泣,他走进房间,没有安慰儿子,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安慰是个错误。相反,他对儿子说:“这就是你的国家,这就是你的世界,这就是你的身体,你必须设法在其中生活下去。一个人如何披着黑色的皮肤,生活在一个迷失在梦想中的国度,这是我用一生求索的问题,我现在告诉你,我发现,问题的答案最终寓于对答案的追寻。”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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