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 晴。黄裳与巴金的关系实在非同一般。他在天津南开中学求学时,巴金哥哥李林是他的老师。李林逝世后,黄裳将与老师合译的英国作家威尔斯著长篇科幻小说 《莫洛博士岛》付梓以为纪念,出版者正是巴金主持的文化生活出版社。
抗战胜利后,黄裳在中国文坛异军突起,更是与巴金的关心和扶持分不开。据黄裳回忆,他把处女作《锦帆集》书稿寄给巴金,巴金将其纳入担任编委的“中华文艺丛刊”才得以问世。此后,他的散文集《锦帆集外》和译著《一个平凡的故事》(俄国冈察洛夫著)都由文化生活出版社推出,巴金亲自担任《锦帆集外》的责任编辑。巴金1950年代初新创办平明出版社,又为黄裳出版了散文集《和平鸽的翅子展开了》《读水浒戏及其他》《西厢记与白蛇传》,以及译著俄国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和谢德林的《哥略夫里奥夫家族》。
改革开放后,巴金和黄裳也先后复出,迎来了文学创作的春天。巴金以五卷本《随想录》震动海内外,黄裳也以《榆下说书》《珠还记幸》等学识文笔兼美的散文享誉文坛。从1970年代末起,黄裳撰写了一系列充满感情的评述巴金的文字,计有《记巴金》《关于巴金的事情》《请巴金写字》《琐记——和巴金在一起的日子》等。巴金逝世后,又写下了 《伤逝——怀念巴金老人》《书缘小记》《巴金和李林和书》诸篇,深切纪念亦师亦友的巴金老人,加上他写的纪念巴金夫人萧珊的 《萧珊的书》,黄裳这些巴金回忆录可以编一本别开生面的小书了。
去年,黄裳又一篇虽未完成却同样动人的记述巴金日常生活的《人日》手稿出土。那么,黄裳评介巴金的文字还有可能发掘吗?日前笔者又有幸见到黄裳评论《随想录》的一篇手稿,照录如下:
八十九岁的老作家巴金用了八年时间,在衰病之余,奋笔写下了一本说真话的书。巴金把自己的笔当作火,当作剑,歌颂真的、美的、喜的,打击假的、丑的、恶的。他总是希望用作品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有所贡献。作家和人是一致的,人品和文品是分不开的。巴金勇于解剖社会,更勇于解剖自己。他交出了自己的心,因此也获得了广大读者的心。《随想录》出版后引起的巨大反响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新时代最重要的文学成果,是情深意挚的散文,也是尖锐泼辣的杂文;是燃烧的木柴,吐丝的春蚕,为人间带来了光和热。
此短文用钢笔横行书于300字的上海“文汇报稿纸”,无题,落款“黄裳”。与此文同时发现的还有萧乾 《巴金的〈随想录〉》一文手稿,共三页,落款时间“1993年 5月 13日”。联系此文首句“八十九岁的老作家巴金”,1993年正好是巴金老人89岁,因此可以确定,黄裳这篇短文也作于1993年。
与黄裳短文在一起的还有时任北京三联书店总经理沈昌文的一纸短简,信中明确写道:“这是约写的关于《随想录》的推荐信”,可见两文均系为推荐《随想录》而作。以黄裳对巴金的尊重和熟悉,无疑是推荐《随想录》的合适人选之一,何况巴金1978年底开始为香港《大公报·大公园》撰写《随想录》专栏时,黄裳还曾是传稿人,巴金日记 1978年 12月 6日记云:“黄裳来,把《随想录》交给他转潘际坰”,就是证明。
黄裳这篇短文言简意赅,对《随想录》作了很高的评价,强调《随想录》是散文也是杂文,是“新时代最重要的文学成果”,这个观点足资启迪。在黄裳所写的关于巴金的文字中,此文虽然最短,却极为难得。
作者:陈子善
编辑:王秋童
责任编辑:舒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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