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源
在圣彼得堡机场,领队把导游娜塔莎介绍给大家时就引起了一番轰动:“美人,真是美人啊!”连团里一路上不停照镜子补妆顾盼自怜的两个上海小姐也不得不酸溜溜地承认。
1米80的个子,窈窕的模特儿身材,皮肤白皙,金色的卷发,鼻梁上一副黑边眼镜,凸显她温文儒雅的气质,容貌又极像年轻时的希腊歌后娜娜·穆斯柯丽。我开玩笑地对大家说,俄罗斯盛产美女,是个“美女成灾的国家”,你们相信了吧。
“大家好!这位大叔讲得不全面。”娜塔莎笑容可掬地指着我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中国,特别是江南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姑娘,她们端庄秀丽,直到中年以后还保持着良好的身材,这是我们俄罗斯姑娘很难做到的。”
不亢不卑,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回答赢得一片掌声,一下子拉近了她和大家的距离。
大家争先恐后地问她,哪儿学得这么好的中国话?怎么知道中国江南姑娘的?她边走边用上海话说:“我2004年在上海外国语大学进修过中文,我也是个上海人说的‘80后’。”这下更赢得了大家的亲切感。
我立即对这位“俄罗斯的80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几天下来我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俄罗斯80后的缩影。
我勉强会几句俄语,又坐在她身后,旁边又是一位来自浙江大学的女教授,所以一路上和她聊得较多。我了解到她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的东方语言文学系,毕业后就来中国进修。我问她,读书时日语和中文都是重点的科目,为什么她选择了中文。
“中国是我们的好邻居,又是世界上发展最快最有前途的国家,”娜塔莎坚定地说,“中国的改革开放对俄罗斯的经济转型有很大的影响。”我问她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我来讲,每年4月到10月我在俄罗斯从事做导游。天一冷,我就在你们海南的三亚做翻译和经纪人。你知道三亚海边有多少俄罗斯人的别墅、宾馆和企业吗?有不少都是我们这些俄罗斯80后的家产。”
我告诉她今年春节我就在三亚过的,我对俄罗斯人在三亚置办的产业印象深刻。我问她在三亚是否也有一个这样的别墅或企业,她摇摇头俏皮地套用车上刚放的电影《列宁在1918》中的一句有名台词说:“别墅会有的,公司也会有的。”
“我丈夫是我的同学,他现在参加中俄新输气管的筹建工作,前几个月还去过上海自贸区。”我看出了这两个俄罗斯的80后确实和我们中国的80后一样视野开阔,大胆,勤奋,执著,有雄心,而且把自己的幸福和命运与中国的改革开放紧紧地结合在一起。
除了旅游外,我们谈得最多的就是文学。大家对高尔基、托尔斯泰、果戈理、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红楼梦》、鲁迅、莫言等都谈得很投机。
在皇村参观时,她对普希金支持“十二月党人”的行为赞不绝口,并问我是否熟悉普希金的诗。当我结结巴巴地用俄语背诵《致凯恩》——“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时,她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说:“大叔,第三个,你是第三个……这是普希金在流放时写的名诗,我真太激动了!”原来在最近为中国人做导游的四年中,她已经听到过两个游客用俄语背诵这首普希金的著名情诗了,其中一位目前在台湾。她感叹着说,你们这些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接受教育的中国人对俄罗斯的感情真是使人感动,现在俄罗斯年轻人中能背这首诗的人已经很少了。
我也告诉她,目前中国能背《关雎》的年轻人也不多了。
在冬宫参观时,由于前一天是星期日不开放,故那天人比往常多不少,她一路上一面讲解,一面还要关心和寻找那些只顾拍照和摄像的朋友,累得满头大汗。后来她把大家集中在一个角落说:“今天游客特别多,我的同行也很多,希望大家给我一点面子,不要‘丢人’好不好?”
巧妙的一语双关换来一片掌声和赞赏。不少人认为她的导游技巧和中文修养要比一般的中国导游还要好。
漫长的车程中,大家要娜塔莎唱歌。她对几乎全车的人,特别是来自合唱团的阿姨大妈们用中文伴唱《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表示惊讶。对阿姨大妈们用中文唱的《青年禁卫军之歌》和《伏尔加船夫曲》却难为情地表示陌生。不过她用中文领唱《东方红》时,第一段大家都热情地合着唱,第二段时就有些人忘了词,第三段时情况更差,不少年轻人都跟不上。这时她高明地向大家表示,俄罗斯的青年和中国的青年一样对过去的文化都有些陌生了。
分别前,我在店铺里买“套娃”时缺了些现钱,我就用100元人民币跟她换卢布。按那时的汇率她给了我577卢布,我大为惊讶。因为在别人那里都是按1比5兑换的,即100元只能换500卢布。问她:为什么?
“这是今天的官方汇率,”娜塔莎笑着说,“在私人手中或某些地方1比5是很通常的事,因为计算方便,同时还有各种手续和风险。而我们导游一般是不提供汇兑服务的,对您的例外是因为您背诵了《致凯恩》。”
我说我今天又感受到俄罗斯80后的正直和诚实。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娜塔莎微笑着用一句中国名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