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火星一直吸引人类的好奇心。这颗火红的星球离我们那么近又那么远——火星上是什么样子的？火星上有水吗？火星上是否有生命？我们能不能去火星？……
这些问题始终萦绕在我们心头。我们就像《天问》里的诗人屈原一样，对着头顶的灿烂星空接连发问。
7月23日，我们离火星又近一步了。“天问一号”的成功发射开启了火星探测之旅，迈出了我国行星探测第一步。在不久的将来，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揭开火星神秘的面纱。
今天，我们一起阅读另一则关于火星的短篇小说《天灯》。这篇小说出自他的另一部作品、短篇小说集《图案人》——布拉德伯里真的很爱火星题材——教长佩里格林和副手斯通神父带领一众神父前往太空传教，希望能够在火星建立教堂，一洗火星上的“种种罪恶”。在火星上，他们发现火星上的绝大部分火星人，早已不是人的形象……
人性之外是否存在人性？雷·布拉德伯里在《天灯》中回答了这个问题。
天灯（节选）
[美] 雷·布拉德伯里 著 宋怡秋 译
傍晚时分，佩里格林和斯通两位神父已经登到了山的高处。他们停下脚步，坐在一块山石上歇息片刻。一路上，火星人并未现身，两个人的心里都隐隐感到失望。
“我在想—”佩里格林神父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你说，如果咱们大声喊‘你好！’，他们会不会答应？”
就在这时，火星人从暮色笼罩的山里现身了，好像一串被点亮来为他们引路的蓝色灯笼。
斯通神父先看见他们。“快看！”
佩里格林神父转过头，笑容凝固在嘴边。
圆圆的蓝色火球远远地悬浮在闪烁的星空下，火光摇曳。
“怪物！”斯通神父跳了起来，但被佩里格林神父一把拽住了，“等等！”
“咱们应该留在城里的！”
“不，再多听一会儿，多看一会儿！”佩里格林神父恳求他。
“我害怕！”
“不要怕。他们是上帝的造物！”
“咱们走吧，神父，求你了！”
“我必须跟他们谈谈。”
“荒唐，荒唐，实在荒唐。”斯通神父咬着自己的手背，“看在上帝的分上，佩里格林神父，不要再说了！”
但是这时，闪着磷光的火球向山里飘去，很快便消失了。
佩里格林神父再次向天空大声呼喊，最后一次呼喊的回声在山中激荡，引起群山的震动。他回过头，只见山上滚落大量尘土，稍作停顿后，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崩落的山石向他们压顶而来。
“瞧瞧你干的好事！”斯通神父惊叫道。
佩里格林神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感觉到恐惧。他转过身，意识到他们跑不了几步就会被落下的石头砸成肉泥。他只来得及低呼一声“哦，主啊！”，落石就已到了跟前。
“神父！”
他们就像麸皮和麦粒一样被分开了。随着蓝光一闪，天上的寒星变换了方位，一声呼啸过后，两人已站在两百英尺之外的一处岩架上，而他们先前所站的地方已经被成吨的石块掩埋。
蓝光消失了。
两位神父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刚才出什么事了？”
“那些蓝色的火球把咱们送过来了！”
“咱们是自己跑过来的！”
“不，是那些火球救了咱们。”
“不可能！”
“确实是他们救了咱们！”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咱们也可能是自己逃出来的。”
“他们不是动物，斯通神父。动物不会救人的命，尤其是陌生人的命。他们表现出了慈悲和同情心。也许明天咱们能得到进一步证明。”
……
当佩里格林神父在清晨醒来时，那些圆圆的蓝色的梦仍然飘浮在天上。
斯通神父像一捆硬邦邦的包裹似的安静地睡着。佩里格林神父看着火星人在空中飘浮，知道他们也在看着他。他们是人—他知道。但是他必须证明这一点，否则那位不苟言笑的主教就会温和地要求他交出自己的位子。
“他们从山崩之中救了我们。”
佩里格林神父站起身来，走过磊磊山石，开始向最近的山上爬去，一直爬到一处悬崖上才停下脚步。崖壁陡直地向下垂落两百英尺，方才与下方的地面会合。在天寒地冻中费力地爬
山令他呼吸困难。他站在悬崖上，大口喘着气。
“如果我从这儿掉下去，肯定会摔死的。”
他往悬崖下丢了一枚石子，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它敲击在
下方岩石上发出的声音。
“主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他又扔了一颗石子。
“这不能算自杀，如果我是出于对上帝的爱，对吧……”
他举目凝望那些蓝色的火球。“不过首先还得再试一次。”
他朝他们呼唤：“喂，你们好！”
回声一浪叠着一浪，但是那些蓝色的火光既不闪烁，也不移动。
他对着他们足足说了五分钟。当他停下时，他朝山下望去，看见斯通神父仍在山下那小小的营地中气呼呼地睡着。
“我必须证明一切。”佩里格林神父走到悬崖边上，“我已经老了，我不害怕。主肯定会理解的，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他的一生从他的眼前闪过。他想，我马上就要死了吗？我担心我太眷恋生命。不过还有比生命更让我热爱的东西。
这样想着，他迈出了悬崖。
他向山下坠落。
“笨蛋！”他绝望地喊着，翻滚着掉下悬崖，“你错了！”
山石向他猛冲过来，他知道自己将会撞在上面，摔得粉身碎骨。“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既已知道答案，瞬间平静了下来。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山石朝他迎面扑来。
天上的星星再次变换了方位，一片蓝光闪过，他发现自己被一团蓝色包围着悬在空中。过了一会儿，随着一声轻轻的碰撞，他被放在了悬崖下的石头上。他在石头上坐了好一阵，惊魂未定地摸摸身上，知道自己还活着。他抬头去看那些蓝色光球，他们已经立刻退开了。
“你们救了我！”他喃喃低语，“你们不愿意让我死。你们知道那是不对的。”
他跑回去找斯通神父。斯通神父仍在沉沉地睡着。“神父，神父，快醒醒！”他把斯通神父摇醒，“神父，他们救了我！”
“谁救了你？”斯通神父眨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
佩里格林神父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
“这是个梦，一个噩梦，回去接着睡觉吧，”斯通神父恼火地说，“你和你那些马戏团的气球。”
“可是我是醒着的！”
“好了好了，神父，别激动，别激动。”
“你不相信我？你带枪了吗？来，把枪给我。”
“你要干什么？”斯通神父把一支小手枪递给他，那是他们带在身边用来防范野外出没的蛇虫猛兽的。
佩里格林神父一把抓过枪。“我要证明给你看！”
他对准自己的手开了一枪。
“住手！”
只见亮光一闪，子弹停在了空中，在距离神父摊开的手掌一英寸的地方定住了。它被蓝色的磷光包围着，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便嘶嘶响着落在了地上。
佩里格林神父朝自己的手上、腿上和身上一共开了三枪。三颗子弹全都闪着亮光停在空中，然后像死虫子一样落在了他们脚下。
“你看到了吧？”佩里格林神父把手放下，手中的枪也落在了地上，“他们懂得，他们理解。他们不是动物。他们会思考，会判断，有道德观念。有哪种动物会像这样阻止我伤害自己？动物做不到这一点，只有人能做到。你现在相信我了吗，神父？”
斯通神父注视着天上的蓝光，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仍然温热的子弹，拢在手心里，合紧了双手。
太阳在他们身后升起。
编辑：张子杰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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