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由国家大剧院出品、青年戏剧导演赵以执导、国话资深导演王晓鹰担任艺术顾问的话剧 《特殊病房》 首次来到上海,作为中国国家话剧院2016上海演出季系列作品之一,登上兰心大戏院。该剧为纪念阿瑟·米勒诞辰100周年而排,去年在北京首演时就引起业界关注与讨论。剧本在一个极富戏剧性的开头之后,便单刀直入地切入现代人自身情感需求无法捉摸的荒诞性,令人回味不已。
“当人到了一定年纪时,就不再在乎旁枝末节的东西,而专注事物的本质。”这是美国戏剧大师、被誉为“美国戏剧的良心”的阿瑟·米勒在古稀之年接受采访时说的。晚年的米勒从未停止对社会现实和戏剧技巧的深刻探索,特别是对婚姻和家庭本质的思考。在 《特殊病房》 开头的5分钟里,剧作家便干净利落地“告知”观众,病床上躺着的那个脑袋上裹满纱布的主人公莱曼是一个重婚者,因车祸被送进特殊病房。接下来的事情有点滑出正常“轨道”:她的两个妻子都来此地探望他。在1小时40分钟里,莱曼与两个妻子、一个女儿、一个律师和一个护士,展开了一场人性欲望和道德规则激烈冲突的终极审判。
在该剧中,莱曼是美国一个著名保险公司的大BOSS。他爱着端庄的妻子希奥,却嫌她正常得有些乏味,他习惯了希奥的照顾,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希奥无可指摘;同时,他又为奔放热情的莱娜深深吸引,日渐衰老让他不愿意继续在忍耐中走向生命的终点,莱娜使他再次焕发青春。
“旅行”和“开车”是全剧两个重要的表征。莱曼因为自己的贪欲,不断往返于两个家与两个“妻子”之间,直到一个暴风雪之夜出了车祸被人送进医院。根据第一个妻子的结论,他是不小心才出了车祸,而根据第二个妻子的推测,则是莱曼要自杀,因为出现了路障被莱曼自己搬开的痕迹。最后,在律师眼里,莱曼的自杀企图完全可能是由于这种重婚生活所带来的负罪感和心理压力。有趣的是,在收容莱曼的特殊病房,莱曼的荒唐生活终于停止了。该剧曾获1999年戏剧文学最佳剧作奖提名,2000年托尼最佳戏剧奖提名。更有评论认为该剧隐含了阿瑟·米勒和玛丽莲·梦露及其前妻的关系。尽管有评论指出他晚年剧作的社会批判力度比不上 《推销员之死》,但它们构成了“万花筒般的美国社会史……表现了戏剧概括时代基调的力量”。在 《特殊病房》 台词里,像“真滑稽,我们这一代为了表示成熟而结婚,而你们那一代却为了同样的原因而单身”的好句时有出现,耐人寻味。
担纲该剧导演的国话“90后”新人赵以表示,第一次读完剧本就感叹:“这个戏离我们太近了。剧本所引发的深意值得思考,特别希望能和剧组观众一起完成一个有力的、属于内心的艺术表达。”为此,赵以在舞台上的病房里面面向观众放置了一面钟。这面钟上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直至剧终的那一刻,舞台全暗而这只钟却刺眼地亮了起来,暗示了这个重婚者和他两个妻子的故事,不仅仅属于过去的美国,属于里根时代,或许它正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你我身边发生。这无疑与米勒的写作形成对照:对社会问题,米勒通常不提供答案,那些社会演进中的小角色、小人物,那些被绚烂的“美国梦”所裹挟的人,被深锁在困顿里,他们终将从梦的峰顶回到地表,他们就是我们,而无尽的思考则是剧作家应该留给剧场观众的礼物。
《特殊病房》 一剧的英文原名叫《车下莫根山》,这个名字是充满寓意的。主人公莱曼来到特殊病房,是因为在暴风雪之夜驾车从摩根山上翻了车。而摩根山的“Morgan”一词,指向获得更多、无尽的索取的“MoreGain”,这里的山既是山,又代表了人类的贪欲,特别是指资本主义社会物质财富和贪欲堆积的所谓那座山。
全剧最后在主人公莱曼的独白中结束,也抛出了就算一个人摆脱内心的道德束缚,但依旧无法逃脱情感困顿的终极问题。据该剧译者胡开奇先生介绍,作者本想把该剧写成一部道德喜剧,可最终写成了一部风趣幽默的批判当代社会现实的正剧。该剧伦敦版和纽约版导演都是英国著名导演布莱克默,也就是后来导演了 《哥本哈根》的那位布莱克默。他在剧中对男主角莱曼在昏迷中对过去与现实的跳进跳出地反思和闪回处理,显示了对米勒文本的高超的驾驭能力,而这种处理手法也被部分借鉴使用在了这次国家话剧院的版本之中。
文汇报记者 陈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