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炳元
大蒜的食用和药用价值广为人知,近来又有报道,说它有抗癌的功用,于是很受青睐。却不大有人知道它还有个鲜为人知的同宗弟弟叫小蒜。
小蒜和大蒜都是百合科植物,但有很大不同,光从外观上看就相去甚远。小蒜的苗期,地上部分是线状的叶,上部呈针状,尖细而柔软,大都终身无坚硬的主茎,偶有长出麦秆般粗细主茎的,顶部会结出一个好看的紫红色小球。而大蒜后期每根苗都会长出粗壮的主秆,蒜叶自下而上两两对生,直到抽茎结果为止。大蒜的叶片宽而厚,而小蒜最宽的叶片,其下部也仅似狭小的韭叶,上部依然呈粗线状。其他的差别还有不少,此不赘述。因此,小蒜和大蒜仅是堂兄弟,并非同胞手足。它们虽都出自百合科这个大家族,地下鳞茎和叶片都具蒜臭,但小蒜的蒜气要比大蒜清淡得多。大蒜娇气,要靠人工精心施肥培管,对土壤的要求也较高。而小蒜却是野生的,适应性和生命力极强。如果从知名度、市场价值的角度看,大蒜应算得上百合科中的名门望族,而小蒜只不过是同宗的寒门小户,是田间杂草中的芸芸众生。
小蒜是耐寒植物,在寒冬腊月百草枯萎的日子里,它们散漫地生长在广阔的田野,无论大田、沟边还是田埂上,到处都可见到它们的身影,一丛丛的。这个季节,小蒜是崇明白山羊最美的绿色饲料。笔者幼时在冬季割羊草,每见小蒜就如获至宝,连根带苗一并挖取。回家看山羊吃小蒜的情景,实在是一种极妙的享受。丢下一大把小蒜,有时两羊相争,一边咬住银白的鳞茎,一边咬住翠绿的丛叶,互不相让,用力一扯,各得其半。它们大口大口地吞嚼,嚼出的小蒜液汁,濡湿了嘴角的白毛,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蒜气。那头吃饱了的怀胎母羊,懒洋洋地半躺半跪,半闭着眼。忽然间咕噜一声,有一物从颈间移向口腔,那是从它胃里反刍出的半碎蒜料。母羊依然眯着眼,不紧不慢地咀嚼着,似在津津有味地享用着佳肴,又仿佛正做着一个美丽而悠长的梦。
当五月麦子成熟的时候,小蒜又成了孩子们的抢手玩具。记得我小学时,几百平方米的操场,是一大片宽广的泥土场地,每年这个季节,地面上会出现许许多多细小的孔洞。只要天晴,场地干,课间十分钟,便有许多男孩女孩,伏在场地上,一手拿着从操场边田间掐来的小蒜苗,把蒜苗尖头朝下,小心地缓缓插进地上的小洞中,另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词:“麦狗乖,麦狗乖,麦狗出来吃羹饭,三碗豆腐四碗菜。”如此重复二三遍后,轻轻提起插洞的蒜苗,便见有一条小虫紧紧咬住蒜苗的尖头,被钓上地面。这就是“麦狗”,一种长约5毫米的小虫,白色的身子,赭黄色的头,如二龄的蚁蚕大小。它害羞地扭动着纤细的身躯,呆呆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陌生世界,颇有点可爱。钓出的麦狗其实毫无用处,也许能成为鸡的美味,但没一个孩子会拿它们喂鸡。他们把能钓出麦狗看作极大的成功和乐趣,哪怕浑身泥末,一脸土灰,也在所不辞。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才不舍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土灰,一边奔向教室。有些人手里还紧攥着小蒜苗,身在教室,心中还默诵着钓麦狗的“咒语”,魂还在操场的上空游荡寻觅,因此每每因走神而受到老师的批评责罚,但也无怨无悔。
小蒜也可做菜。江苏如东一带的农家,五六月间从田野里选取较肥大的小蒜,连根挖回,洗净晾干,剪去须根。再拌上适量盐和糖,放到坛甏中塞紧,腌制成一种风味独特的干菜。两个月后,揭开密封的坛盖,一股酸甜咸和着蒜香的气味冲鼻而来。食用时取出些装碗,隔水蒸熟,便成为下酒佐餐的美味。绵软耐嚼,吃时口鼻生香,余味无穷。
小蒜的鳞茎叫薤白头,可入药,五月掘取,去苗,洗净晒干,质坚硬,角质半透明。以江苏浙江产者为佳。薤白头性味辛、苦、温,入肺胃大肠经。据《金匮要略》记载,它是治胸痹三方(瓜蒌薤白白酒汤、瓜蒌薤白半夏汤、枳实薤白桂枝汤)的主药,功能宽胸理气止痛。《食医心镜》记载,薤白头可治赤白痢疾。难怪食用小蒜的白山羊,食欲奇好,膘肥体壮,很少病殃。而小蒜腌制成的干菜,也可视为一种风味独特的保健食品。
现在学校操场上早已覆上了一层带弹性的塑胶保护层。即使是农村学校的操场,也多是五颜六色的球场,漂亮的椭圆形跑道,再见不到那令我神往的麦狗洞。这当然可说是很大的进步。不过看着操场上欢快锻炼的小同学,我还是会情不自禁想起当年在那简陋的校园操场上钓麦狗的场景,那是我挥之不去的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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