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扬

十二年前，颇为开明的卡塔米总统执政时期，我曾与几位北美的教授一起，应邀去伊朗的古都伊斯法罕参加了一次学术会议，会后历游设拉子、波斯波利斯废墟和德黑兰，大开眼界。神权统治下伊朗文化的一处亮点，是民间对于诗人的无比尊崇。在与伊朗同行交谈时，发现在英语世界里声名首屈一指的欧玛尔·海亚姆，在本国首先是以数学家和曾经参与制定历法的天文学家的身份而知名；作为诗人，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远不逮史诗《列王纪》的作者菲尔多西、《蔷薇园》的作者萨迪，以及抒情诗人哈菲兹。海亚姆在西方世界的盛名，自然是由19世纪英国诗人爱德华·菲茨杰拉德的译本《鲁拜集》所奠定的。所谓“鲁拜”，本是一种四行的波斯诗体。这四行，实为四个“半行”（hemistich），每两行在语义上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其间以停顿（caesura）隔开；四行或则全部押尾韵，或则第一、二、四行押尾韵。菲茨杰拉德的英译，全部采用后一种押韵的方法。他在翻译中弃“信”求“雅”，钱默存等前人早已论及，不劳多赘。菲茨杰拉德也说自己的作品不是翻译（translation），而是一种“异化变形”（transmogrification）。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一只活蹦乱跳的麻雀，好过一只填充了内腹（指制为标本）的苍鹰。菲茨杰拉德生前，《鲁拜集》前后一共出过他亲自授权的四个版本，身后又出了第五版，所收诗篇的数目、次序和文字都有出入。

插图名家杜拉克（Edmund Dulac，1882-1953）出生于法国图卢兹，初学法，后转而习画。20世纪初叶他迁居伦敦，签约为勃朗特姐妹的作品作插图，崭露头角。他于1912年入英籍，后来为许多文学作品创作了精美的插图。此外，他还是英王乔治六世和现任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登基加冕的纪念邮票的设计者。这幅插图，配的是在西方和我国同样广为人知的一首，即英译《鲁拜集》第五版第十二首。试以七言散行迻译之：“树下一卷诗在手，面包半方佐佳酿；有卿伴我吟荒原，荒原自可作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