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滑稽、清口、漫才、脱口秀,叫法不同,特点有别,总之,东西南北,各国、各地都有这样把庄重和谐趣融为一体的艺术吧,瑞典也是,有个叫哈塞和塔戈的组合,堪称人民的喜剧之星。比如,他俩在1979到1980年间,就借斯德哥尔摩人气夜总会彭斯饭店说了很多让人捧腹的话。其中的“关于可能性”是塔戈·丹尼尔松的单口秀。当时正值美国宾州哈利斯堡的三喱岛核泄漏事故发生后:
“‘可能是真的’该表示某种类似真相的东西,不过‘可能是真的’和真相还不完全一样,质量不如真相,所以我觉得这真可惜,这一年,因为经济不景气,我们再也付不起真相了,相反,我们得满足于测算可能性。这测算的可能性前后不大一样,我是说,在哈利斯堡三喱岛核泄漏事故发生前,这样的事是全然不可能发生的。然后,发生之后,可能性就达到了百分之百,就成了几乎是真的,它发生了!不过,只是‘几乎’是真,这是最古怪的地方。他们好像在说,三喱岛事故是那么不可思议地不可能,说到底,似乎其实是没发生的。比方说,社会民主党等了半年,想弄清哈利斯堡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以便给核能是否危险作结论——假如三喱岛事故真发生了。现在他们总算达成结论:哈利斯堡的事儿没发生,但我们还是要有更好的安全措施——以保证这种事不在我们这儿发生。
“我能理解他们的犹豫不决,因为在测算了那么多可能性后,这样的事几千年才会发生一次,所以,三喱岛事故现在发生过了就不大可能,更可能是会发生在将来,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我们没法现在就作裁决……还有一点是我们谈这类事的时候必须说的,假如三喱岛事故和我们估计的相反,确实是发生了,那这种事再发生的可能性就是那么、那么的小,小得简直可笑。说到底,你几乎可以说,三喱岛事故发生了还真不坏,假如确实发生了,因为,那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地说,这不会再发生了。总之,不会是在哈利斯堡。总之,不会是和上次一样……”
相隔几十年,我听塔戈的这段在“真发生了”(verkligenh覿nde,reallyhappened)、“可能没发生”(hardetnoginteh覿nt,hasprobablynot happened)、“将要发生”(skulleh覿nda,willhappen)、“会再发生”(kommerh覿ndaigen,willhappenagain)之间,在“可能”和“真实”之间绕来绕去的单口秀录音,感觉说严肃话题的塔戈语调毫不尖刻,相反十分柔和,听众席上笑声连连,掌声不绝。我甚至能感觉到塔戈言语里喜中的忧,轻里的重。若不是听塔戈的脱口秀,我并不知道三喱岛事故,这事故如今很少听人提起,实在也跟没发生过一样;日本福岛的事,我听说过,据说福岛眼下不再是有福之岛,而是被担忧笼罩。塔戈去世了,假如他还在,他对这世界是已经无语,还是会有别的讥刺?假如他说话,他的语调是否还会轻柔?
哈塞、塔戈爱谈政治,也爱提及政坛人物。在彭斯饭店的那段日子,有一天哈塞突然说起两度担任部长的瑞典政治家英格瓦·卡尔松(Ingvar Carlsson)的“脸看起来像只脚。”因为颇神似,这话成了瑞典人民的笑谈。
几年后,斯德哥尔摩的学生电视台采访当上了首相的卡尔松,十四岁的女记者在访谈结束后请卡尔松作一幅自画像。这可把卡尔松难倒了——“我确实当着首相,可我不会画画”。正着急时,他脑子里闪过哈塞的话,“英格瓦·卡尔松的脸看起来像只脚”,赶紧把自己的一只脚踩在纸上,拿笔描出一圈轮廓,在圈里圈外点上五官,如释重负地签上大名。
据卡尔松自己后来说,脚印自画像大大提高了他的支持率。
文/王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