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武林》是一部致敬之作。遗憾的是,致敬之外,未见超越。甄子丹在片中饰演一位失手杀人、身陷囹圄的武林高手。
傅盛裕
找来王宝强与甄子丹配武戏,暌违许久的杨采妮重现影坛,《十月围城》的导演陈德森,更别提最后刘家良、袁祥仁、严华、姜大卫、樊少皇、孟海等一串香港武打片史上彪炳的名字。新片《一个人的武林》的致敬颇具诚意。但这又是一部既典型、又非典型的武打片。
典型在于,从动作场面到尚武精神,于争锋的执念、对生杀的索解,都有迹可循。非典型在于,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警察追缉的明线贯穿始终,既无帮派相争,又少江湖恩怨,唯有草莽间的成败得失。
可这得失,用封于修的话说,“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如果《城邦暴力团》里的近代武林还意在勾勒国仇家恨中的帮派传奇,《一个人的武林》剥离了更多背景,只留下个体之间的对决。
夏侯武和封于修皆是武痴。封于修走的,是夏侯武曾经走过的道路:踢遍天下武馆,踏过盖世英雄。差别在于,编剧,或者说命运,切断了封于修在尘世间唯一的羁绊,却在夏侯武的手上系了根绳子。
于是,顶着跛足的先天缺陷,封于修练就一身“以拳打拳,遇佛杀佛”的硬手功夫,堪与天下群雄争锋。堂前燕的标识和《出五关》的磁带,构成了封于修身上最大的隐喻:此身拜入武林,重走的是马骑赤兔行千里,刀偃青龙出五关的武圣之路,又怎能接受“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平庸与凡俗?
这层张力背后,才能理解封于修这个化名的真意:唯修于化境,才有封山洗手的那一天。可惜,武林之巅多险阻,封于修才有了“功夫是杀人技”的自觉。
《一个人的武林》,在这个层面,是封于修的修罗道。但导演、编剧想表达的,远不止于此。除了封于修,电影里所有的武林人物,都是退避的姿态,或投身艺术,或隐于市井。即便最具锋芒的夏侯武,也因为失手杀人而入狱三年。狱中三年,夏侯武是“模范囚徒”,直到战书不期而至,师妹置身险境。
通过这种人为的对立,封于修与夏侯武,一个要承载武痴凌驾于人伦之后决然的恶,另一个却在时间里领悟了仁恕之道。最后的公路打斗,任谁都猜到了结局,夏侯武的拳头,仍旧难以挥下。因为,仁恕是高于痴缠的武德,而武林,决不能止于生杀。
尴尬或许也在于此。从头到尾都受尽摆布的陆玄心,突然在紧要关头扮演了平息高潮的角色。两位徒手杀人、连武装警察也徒呼奈何的武林高手,强弱既定,又因为仁者无敌而不便杀人,最终只好借外力了却残局。
《一个人的武林》是一部向香港武打片致敬之作。但它的长与短,某种程度上,正是传统困境的延续。仁恕注定高于杀戮,道德注定高于技法,主角的觉醒注定高于极恶的对手,凡此种种,却不能靠“以牙还牙”解决。
为此,香港武打片不会有《杀死比尔》外家功夫做到极致的电影,最终都还要靠说教。《一个人的武林》的片尾,借夏侯武的嘴说出:“天下第一”是一条孤独的路,要付出太多超乎常人承受的代价,才能攀上狭小的顶峰。与其这样,宁愿牵着身边人的手。
而“天下第一”的念头,再也没有出现在夏侯武的心中。
作为致敬,这样的分量似已足够。但视为接续,怕还远未打破既有的窠臼。作为电影史上重要的类型片之一,香港武打片路在何方,仍旧疑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