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右一）在戏中换了多套行头，套套华丽炫目，好似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国王。

周敏娴

如果你是传统京剧戏迷，这部戏会让你失望无疑；如若你不懂京剧想看个热闹，这部戏可谓为你度身定制。

打上“摇滚”印记的《水浒一○八——荡寇志》抱定“震撼你们感官”的终极目标“杀”到上海，祭出了周华健、张大春这样的业界翘楚，赚得不少眼球。且不论其中京剧唱段良莠几何，光是宣传期张大春谈及这次合作时说的那句“别问《水浒》有几回，如此际遇只此一回”就有足够动力让人买票入场了。然入场后——李师师身着改良版浴衣，一双美艳网袜，脚蹬12厘米“恨天高”袅袅婷婷唤燕青“脱了衣服给我看看”；扈三娘头顶老北京铜锅，穿的是不对称超短裙，下身极致黑丝诱惑，耍着刀剑对战辽国天寿公主：只见粉嘟嘟、萌哒哒一只“小白兔”跳将出来，脚踩纯白雪地靴，内搭粉色丝袜，缀满亮片的芭蕾舞裙罩着一条毛茸茸裙裤……这对战俨然成了“儿戏”，双方甫一摆功架，观众早被“装备”吸引了去，根本无心“恋战”；梁山英雄们随着“坦荡荡”的洗脑歌声光着膀子在舞台上“前搓搓、后洗洗”，霸气全无一派古惑仔聚集澡堂谈山海经之势，兴之所至还拿来一个蹦床，大家争先恐后“弹起”“落地”大秀一身膘……

剧组在服装特效上似乎花光了大部分气力，打斗场面炫目得令人无法直视，可惜了张大春极富古意的唱词，观众眼花缭乱中都来不及静下心来细品其滋味。于是乎，有人离场，也有人拼命鼓掌激动到起立叫好。

这还称得上是一出“京剧”吗？现场一位资深戏迷看罢吐槽一句：唱功火候不够，唱词用力过猛，看宋江的行头大概是演罢白雪公主的父王赶场来的！

早在2007年，糅合摇滚元素的京剧《水浒一》在宝岛台湾首次登台就曾吓到一批台湾剧评人，当代传奇剧场制作人林秀伟被问及最多的是：当代传奇剧团以后就要这样了吗？她当时的回答是：不会！今天，面对“《荡寇志》改编原著是不是到了忘本的程度”这样的提问，林秀伟依然摇着头坚毅否认：“从1986年创社，我就断断续续听到类似的声音。当代传奇剧团不会定位自己是‘京剧团’，我们是当代戏剧团队。我理解许多老戏迷的立场，当你走在时代的前面，肯定会有不理解的声音。对我们来说，只要有更多人可以通过我们走进剧场、接触戏剧，就是值得的。”

的确，京剧在台湾的发展也实为不易。要传承发展京剧，林秀伟们的努力，可谓有目共睹。林秀伟反复讲述过几个触动人心的细节——

吴兴国的老师周正荣有一次在露天舞台演《将相和》，山中起了大雾，大家都看不清舞台上的情况，甚至演员互相之间也看不清对方。台下看戏的都坐不住了。直到大雾散去，周正荣和演对手戏的老演员还一直在坚持演着，就像大雾没有来过一样。吴兴国当时就哭了：“这就是我要传承的精神、境界。他们不是演给别人看，而是在演给自己的灵魂看，演给天上的神明看……”

由此想来，虽然《荡寇志》称不上是京剧，但是我们不妨等等看，再给这些“革新传统剧”更多一点时间。

但是另有一层意思也是要明白的：既然打着传承的大旗，那么如果不能扎实基础再承前启后，仅仅靠“有多苦”、“有多拼”、“有多嗨”就想当然地认为一定可以换来艺术探索的成功，只恐怕也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