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想到,会在日本一个叫新潟的小镇和薛菲纪莲 (SylvieGuillem) 说再见。
车站提醒过客安全至上的广播听得多,充耳不闻在所难免,这天提着行李去赤鱲角,“请小心台阶”传进耳朵,却忽然唤起蔡琴久违的歌声,一遍一遍“我也曾心碎于黯然离别,哭倒在露湿台阶”,太过应景了,简直接近矫情,浮上来就像打秋风的穷亲戚,易请难送紧贴左右,伴着我一路直飞成田机场。
纪莲环游世界的告别演出《生命演进中》,五月在伦敦已经看过,她对日本的感情额外丰富,居然还话分两头随东京芭蕾舞团下乡巡回,节目截然不同。蜻蜓点水造福善信的作派,驿站全部在山旮旯,大半年前日期地点公布后大家面面相觑。拿着日程表算来算去,唯一配合行程的是小Y故乡那场,就此决定作出“最后牺牲”,为二十余载追星行动划上整齐的句号。
小Y说他们乡下冬天非常冷,一定要带最厚的外套,这个我不怕,只要不下雪就没问题——不是自惭形秽,嫌白茫茫的大地太干净,而是担心恶劣天气影响交通,于是提早一天抵达。翌日没有预期的天寒地冻,剧院距离市中心二十分钟之遥,五点开场四点左右闲步走去,一条直路几乎不见人影,走着走着,天色灰灰蒙蒙,哀伤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天终于到了,虽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到底人心是肉做的,1984年神乎其技的年轻舞孃并没有把我攫获,光芒再锐利也就似烟花,直到九十年代初伦敦高文花园的 《舞姬》,才终于令铁石心肠陷入迷魂阵。怎么转瞬就到了“红灯将灭酒也醒,此刻该向它告别,曲终人散回头一瞥,啊,最后一夜”,太快了太快了。
贴出的舞码是《波里路》。这支舞分男女版,纪莲跳的女版2008年在凡尔赛宫御花园看过,当天一直天阴,全场默默的祈祷显然不够虔诚,Ravel乐章响起没多久,雨毛毛洒下,不怪她举手投足额外矜持,一不小心化作滚地葫芦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次伴舞的也是东京芭蕾舞团,此外他们九十年代莅临巴黎,连海报都以《波里路》 主打,可见地位等同镇班之宝——那次跳的是男版,日本男子迷人虽迷人,身躯一般稍欠厚度,教人想起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唱的“命薄似桃花,纸薄是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