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下江南经过苏州的时候,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没有谁十分在意,当事人应该都不在了,书上也没有特殊的记载,苏州人流传有序的说法是乾隆在松鹤楼酒足饭饱之后,又去到书场听王周士说书了。
现在,我们正在与松鹤楼一街之隔的得月楼举办乾隆宴,感觉掀起窗子上的布帘,能看到对面楼头的清朝。旧时王谢堂前燕,这一刻真是有些穿越。
我少年时候的志向就是当作家。后来终于如愿以偿了,却不知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营生,当初我要学了厨师,依照师傅的样式如法炮制还是值得称道的原汁原味呢,我本身又爱好吃喝,要是当了厨师真是一事二便当啊。
我中老年之后,写文章的热情淡了许多,客观上也是有点江郎才尽了,正是人生低谷的时候,苏州烹饪学会收留和发展了我。
苏州烹饪学会的工作就是吃吃喝喝,你要是不吃吃喝喝就是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不作为,当然这个吃喝不是简单的就事论事,而是对厨艺和菜肴的归纳总结和开拓发展。也是在得月楼的这个楼头,我参加了四季宴、年夜饭和陆文夫生前喜欢的滋味等等学术活动。虽然说苏州物产丰富,但我出生于一般的人民家庭,日子相对简陋清贫,一些时鲜和特殊的烹饪技术全是在得月楼见识的,因为这样的活动,我的业务水平也有了长进,最初我是一个揭竿而起的起义军,后来参加了革命队伍,几乎是一个自觉革命者了。
乾隆宴是我的老恩师苏州烹饪学会华永根研发的,我半路出家,说起来不过是华老师广义上的学生,我的一些师兄师姐,好多已经是江湖之上独当一面的大厨了,他们得了华老师的真传,将来华老师也会将衣钵传于其中的一位,而我一直是摆个样子凑个热闹的角色吧。
乾隆的吃喝,“讲究荤素搭配,精野味烹调,嗜鸡鸭,爱火锅,戒牛兔,远海味”。这是一个纲领,华老师率领得月楼陈军等将领,设身处地回到清朝,细细捉摸,做出来八九不离十的样子,这时候他们觉得自己就是御膳房的大厨了。
有一道肉丁酒炖鸭子,我觉得应该是乾隆宴中的领衔主演,平时吃喝,感到鸡鸭全是风尘仆仆赶来,它们对于自己任人宰割的命运,有一些无奈,更多的是不甘心,虽然身在餐桌,一招一式中都透露着别扭,而这一道肉丁酒炖鸭子,完全是心甘情愿心服口服的态度,尝在嘴里是对食客的体贴。
你要说乾隆宴就是对当初清朝酒菜的照本宣科,我觉得未必如此。清朝的宴席仿佛是小说,我们今天的乾隆宴可能是根据小说改编的话剧吧。人物和故事几乎是原来的样子了。华老师和师兄师姐们是专业研究,对我来说,物质上是尝尝味道,精神上就是吃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