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们邀请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希勒，与春华资本董事长兼创始人胡祖六先生、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朱宁教授、知名财经媒体人杨燕青，进行了一场跨越大洋的四地连线对谈。他们讨论的主题是“疫情叙事下的经济趋势投资机遇”。

看到这个标题，大家可能先是一懵：“疫情叙事”是个啥？其实，“叙事”是个符号学概念，而希勒教授把它带入了经济学的语境。在他的新书《叙事经济学》中，他认为：“人天生都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人往往是通过听别人讲的故事来形成自己对经济的看法。有的故事甚至会像病毒那样能够大规模传播。”

今年整个上半年，新冠疫情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叙事。“当我们听到了新的故事，如美联储采取了非常激进的措施应对新冠疫情带来的影响，事情发生了反转。美国股价在一个月之内下降了1/3，然后又迅速反弹……经济学家如果不关注这些叙事，会错过很多影响经济的关键因素    。”

那么，在这场巅峰对话中，三位大牛对当下的世界经济都提出了哪些看法？他们关注到了哪些经济叙事？错过直播的小伙伴，来回顾一下部分重要直播内容吧。

疫情下的市场波荡都有哪些影响因素？

这一次的新冠疫情，被希勒教授视为我们在大萧条之后经历的最大的危机。

从疫情爆发到现在，市场经历了巨大的波动：“3月份，疫情在北美和欧洲加剧，导致了很大的恐慌，所以市场急剧下滑。无论是道琼斯还是标普，3月底到了一个底点。在那以后，出现了非常强劲的反弹。现在道琼斯处于历史新高的水平， 从3月份的低谷现在已经上涨了40%，非常惊人。”

过去一年的道指表现

疫情对经济的影响这么大，为什么股市表现跟经济基本面不同呢？

胡祖六给出了三个当前影响市场回升的因素：

第一，美联储超大规模的QE，债券购买、流动性支持和信贷支持计划。其速度之快、力度之猛、规模之大，远远超于2008年的政策响应。所以很多投资者认为，美联储会一如既往给市场提供支撑。

图：苏宁财富资讯

第二个原因，跟经济叙事相关。在媒体网络上，关于疫情怎么起源、怎么传播的，怎么治理等，都形成了各种叙事。如果疫苗有突破的话，新冠疫情可以告一段落，这也会提升市场的信心。

第三，这次疫情更加说明了数字经济、互联网经济、线上经济的优势。科技股比如脸书、谷歌、苹果、亚马逊，都有非常强劲的反弹，这可能是推动市场出现新高的重要因素。

谷歌母公司Alphabet Inc过去一年股票走势

胡祖六分析：“基于这几方面的原因，现在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看法： 尽管新冠疫情在美国还可能出现第二波的风险，但是实体经济能够V型反弹。这是一种非常乐观的假定，但是现在市场这么高，大家还是要 保持清醒。”

未来经济复苏会实现V型反弹吗？

那么，未来经济复苏的趋势到底如何，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反弹？

希勒表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当很多叙事在同时发生时，经济会受到多重影响。

2009年经济危机见底，当时很多机构投资者和个人投资者认为那是1929年式的市场崩盘，很多人都想退出市场。但是2009年之后，股市很快复苏，到2019年初的时候，市场已经翻了三倍——这就是一个V型的反弹。

很多人猜测，这次还是会出现这样的V型反弹，因为大家都担心错过复苏和股价上涨带来的机会——这也是最近正在传播的一些叙事。

另外，新冠疫情的暴发有可能会激发人们对于技术的热爱和热情，从而使经济获得新的增长动力。

因此他认为，从短期，即未来几年来讲，经济和金融市场不可避地会走下坡路，但从长远的角度来说，经济不见得会受到危机的影响。

而朱宁认为，无论对全球经济还是美国金融，V型反弹都是非常不可能的。

从实体经济的角度，疫情非常大地冲击了美国人的消费方式、家庭财务状况和国家财政。

美联储增加流通性的措施，虽然在推动了市场的短期复苏，但长远来看，高企的失业率、疫情改变的个人消费习惯，还有居民和国家的资产负债表的恶化，都使今后的复苏变得很难。

今年4月，美国失业率创下大萧条以来的新高

而对于资本市场来说，美国的股票市场在过去100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30%跌幅之后，紧接着一个30%的上涨。

有分析认为，目前的股市上涨是由很多美国散户推动的，他们握有国家财政发下来的救济资金，正在积极涌入股市。

如果这个叙事可靠，那么基于以往的经验，股市的这种“牛市”往往是不可持续的。

朱宁的结论是：如果能够实现W型的复苏（有小的反弹，再次触底，再反弹），就算是比较幸运的结果。

全球产业链脱钩，我们该如何应对？

而在金融市场之外，疫情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全球产业价值链。

在过去，全球价值链高效运转，可以做到准时生产，极大地压缩了成本。然而，一旦这个精密运转的机器出现了卡顿，就会影响到世界各地的实体经济。这次疫情暴露出来的问题让我们思考：全球产业链会不会变得更加区域化？

朱宁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有两点需要关注：

一是不要把经济和技术问题泛政治化，政治壁垒会影响很多普通人的生活，也会大大降低全球经济的效率；

二是，危机之中也可能会有新的技术因脱钩而生。不应该认为一旦开始逆全球化的趋势，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过去的国际贸易中，虽然屡有因为地缘政治产生的脱钩，但是我们总能在中长期找到更好、更有效的解决方式。

而在胡祖六看来，某种程度的脱钩看起来不可避免，但也需要时间和巨大成本，我们不能被动、消极地等着，要做必要的政策调整，来减少冲击。

2017年开始的中美贸易摩擦，加上这次新冠疫情的暴发，对全球产业价值链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和挑战。

但是全球产业链的未来，最终也要取决于我们政策的响应。

像中国这样一个在全球制造和供应体系中举足轻重的大国，应该做出更加深度的改革和开放，来减缓国际上因为保护主义、民粹主义的倾向。

应对这一挑战，中国其实大有可为。

投资者该如何决策？

将视线由宏观转向微观，作为个体的投资者，在后疫情时代，有哪些不容错过的投资机会呢？

胡祖六认为，在这一次疫情带来的危机中，各国央行做了大量的刺激工作，但有一个很大的缺陷——没有遏制贸易保护主义。

这对投资和经济复苏来说是很大的风险。

对于投资者来说，他们面临着产业脱钩、贸易封锁以及部分行业关税多端加码的风险，这些风险是不可忽视的。

所以在布局投资组合的时候，可能需要更多关注国内市场或与内需相关的股票或投资机会。

而对于私募来说，这次疫情对一些传统产业，特别是线下的旅行、观光、消费、零售行业，都带来很大的冲击，但对数字经济是一个非常好的刺激和推动。

所以好的私募投资机会，是对早期或者后期的数字经济的领军者进行投资。

另外还有疫情相关行业，比如健康、医疗产业。

在严峻的人类健康威胁和挑战下，无论是疫苗西药的研发，还是医疗服务的提供，医疗仪器设备、检测设备，以及新的医疗服务模式，都能看到很大的潜力和机会。

希勒同样认为，短期来看前景不容乐观，但混乱也会带来机会。尤其一些新的项目、新的创意就可能会得到PE的投资。

他也关注到医药行业，特别是个人卫生防护设备方面的创新。

比如从事新型口罩的研发和生产行业，它可能会创立一套新的标准，让口罩本身有更多的种类、功能、选择，不仅能帮助我们应对新冠病毒，将来还可以应对其他新型病毒。

我应该关注哪些重要趋势和话题？

在新冠疫情以外，希勒也十分关注与当下年轻人密切相关、需要特别注意的叙事和趋势。

今年，就业难成为了普遍的问题。在这方面，希勒讲到了“人工智能取代人”“技术性失业”这个人们一直非常担忧和焦虑的问题。

希勒表示，机器取代人类工作，这个叙事已经存在了好几个世纪。

在古时候，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就担心机器会使很多人失业。技术在不断发展，而这个叙事一直存在，在工业革命之后的19世纪变得更加流行。

亚里士多德：“如果每一件工具被安排好甚或是自然而然地做那些适合于它们的工作……那么就没必要再有师徒或主奴了。”

到了今天，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成为了人们热议的话题。我们其实不必感到过度意外和恐慌。相反，我们需要警惕对“机器取代人”的过度担忧。

在《叙事经济学》中，希勒列举了历史上多次暂时的衰退或萧条，这些衰退都被人们归因于“机器取代了人工”。

于是，这种判断影响到人们的消费和投资意愿，也影响到人们参与创业活动的热切程度。从而像预言一样，产生了悲观的经济反应。

首个获得公民的身份的机器人索菲亚，后来也被证明不过是和Siri差不多的“人工智障”

所以，不轻易否定自我价值，不囿于某些被淘汰的叙事和判断，才是应对危机的生存之道。

面对疫情的危机和常态化的趋势，不论是决策者还是我们每一个个体，都需要积极管理面临的所有可能的风险，避免受到悲观叙事的过分影响。

只有让疫情和悲观叙事更快得到控制，我们才能更快从衰退走向复苏。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苏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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