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作品
古人没有“画家书法”一说。
书与画究竟是同源还是不同源,书画界曾经讨论过一阵,后来不了了之。其实讨论的题外并不在“源”字上,而是为了各立山头。上世纪80年代初,自从书法家协会从美术家协会分辖出来,看似书画繁荣了,然而门户之见也越拉越大,越走越远,各自设立各自的审美标准,这样画家就真的是“画家”了,书家也就真的是“书家”了。
八大山人作品
要说“画家书法”就不得不说到文人画,文人画的特色是将诗书画姊妹艺术融会在一起,与“民间绘画”“画家画”拉开距离,强调自我,使笔墨随心。它的要素是崇尚人品、学问、才情,而艺术上的功夫又不仅仅是绘画,所以要把握好这一整套的东西,集于画家一人身上,岂非易事,倾一辈子精力恐怕都难做好。
郑板桥作品
人称郑板桥诗书画三绝。而他自己说:“学诗不成,去而学写,学写不成,去而学画。”徐文长说:“吾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齐白石是从民间画工走出来的,最终在文人画上立住了脚,他自认为:“诗第一,印第二,画第三,字第四。”不管他们各自的感觉程度次第怎样,有一点是相同的,即画画离不开诗文和书法。他们都不是把画孤立起来看的,他们着力功夫在画外,其书法当是必修之事。那时的画家几乎也都是书家,吴昌硕、赵之谦、金农、董其昌、傅山、八大、赵子昂、苏东坡、米芾,我们看他们的书法,从未说过“画家书法”。不提“画家书法”,而书法自在,一提倒显得外了。
董其昌作品
我琢磨今天“画家书法”的提出,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古人哪个是纯专业书法家?如果有那也是书匠了。王羲之、颜真卿都是大将军;康有为、于右任也不是什么专业书家,后人称他们为书法家,只是体现了他们的书法造诣,而非指职业。书法只有好坏之分,雅俗之分,美丑之分,生熟之分,隔与不隔之分,与画画是一个道理。
赵之谦作品
唐张彦远说:“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书也好,画也好,用笔是关键。所谓“画家书法”或许是今天的一个现象,能够看看的画家书法已实在不多了,一定要将“画家书法”与“书家书法”相比较,不同处似在“写”与“画”上。一幅字,横、竖、撇、捺、点,在书家来说可能更看重“法”,碑意或帖意的出处,而画家多轻视这法,画家多重趣味和节奏,若换位来实践一下,便都会有所体会了。汉左中郎将亦书画家的蔡邕有《笔论》说:“为书之体,须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虫食木叶,若利剑长戈,若强弓硬矢,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矣。”书家、画家,不妨共同玩味其意。
吴昌硕作品
“画家书法”顾名思义是一种带有画意的书法,《瘗鹤铭》《姚伯多造像》《爨宝子》等摩崖碑刻中多能见到,有点夹生的东西在里面,这在颜鲁公书裴将军诗,王觉斯书中任意墨化成团的字,和板桥体的雨夹雪也仿佛可见。只是今天的画家大多尚未进入就想出了,因此只见其形而不见笔力。“书,心画也”,但心到了而手不到,也是白想。赵子昂《论画诗》说:“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书与画不贯通,书家写到最后,越写越熟,越写越滑,以至格式化,就少了生气,像馆阁体就毫无艺术可言。而画家之用笔也始终体会不到“绵里藏针”“屋漏痕”“入木三分”的趣味。
金农作品
现在的问题不是画家书法如何书的问题,而是画家不书法,或不重视书法。其原因大致有:一就是刚才说的画家自认是“画家”,那些上全国大展和获奖的作品根本不要求书法功夫,即使画上要写上几个字,找人代写也无所谓。二是市场经济下,画要比书法好卖钱,再好的字也卖不过一般的画,重实惠的画家就不会把时间再投入到书法上,自以为像钢笔字一样的字也是书法。三是字不像画画三年五年就看见效果了,写字又必需要读诗文,又必需要研究字,比如:云与雲,几与幾,己与已,壶与壸,弄不清就要出笑话,不如不写,免得露马脚。四是以为电脑信息时代,毛笔作书法只是传统保留项目,游戏而已,毫无实用价值,而以西画改造中国画的观点诱惑更大,书法与画家已是不相干的事。
齐白石作品
今天已是雅俗不分的时代,用科学来代替艺术,用物质来代替精神,用表象的浮华来代替内心的空虚,致使有着千年传统的文人画至今一直萎靡不振。好在书画艺术是可以个人完成的,真正的文人是有风骨的,他们不随波逐流,暂不与你论短长,先从自己做起。靠的是对真正艺术的自信。黄宾虹说:“中国画有三不朽:一、用墨不朽。二、诗、书、画合一不朽。三、能远取其势,近取其质不朽。”这难度不下大力气是很难达到的。
米芾作品
来源:《中国书画报》副刊版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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