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启哲
元旦假期,一档名为《我是演说家》的节目在北京卫视连播三期,乐嘉、鲁豫、刘嘉玲、张卫健四位导师带领各自演讲学员,进行决赛卡位战。在《我是歌手》第三季开播的猛烈攻势下,同样获得不错的收视成绩。一档全靠“嘴皮子”的节目,缘何受到青睐?认真,不任性!
清华大学博士生梁植,是选手中的佼佼者。首次登场,他以《我的偶像》为题,抛出三个问题,“如果你用不到三年的时间,从美国的名校拿到一个博士学位。你的导师承诺让你成为世界一流的科学家。这个时候你们会怎么选择?如果有一天你的恋人回家告诉你:‘亲爱的,我要调动工作了。但是去哪儿、做什么和去多久,我都不能说。’这个时候你们要怎么办?如果说有一项事业因为你的努力,让中国在这个领域拔地而起,你们觉得你们应该获得什么样的奖励?”
而他的偶像邓稼先,用一生回答了这三个问题:在拿到博士学位后的第九天,他回到了1950年那个一穷二白的中国;34岁,他从妻子、两个孩子和所有熟悉他的人当中消失了,整整28年,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一个直肠癌晚期的病人。61岁,作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颗氢弹理论设计的总负责人,他一共获得了国家奖金特别奖20元:原子弹10元、氢弹10元。
关于邓稼先的故事,即便是80后、90后这一代,也都在课本中知悉。然而信息发达的今天,大家逐渐淹没在娱乐新闻和搞笑段子之中,关于荣誉和人生选择,也都有了新的认识。可当邓稼先的故事再度被提起,却依旧能涤荡心灵。演讲的内容几经改写,在网络历时数月的热转——“如果这个老人还活着,该有90岁了。”一句话中,既有惋惜,更是敬畏。
如果重提邓稼先,是为了不该忘却的纪念,节目中更多平实的故事来自每个演讲者自身。无须贩售情感,不消道德说教。真实的故事在朴实的语言中闪耀着动人的光芒。看似是演讲技巧的切磋,更震撼的是诉说者的真心。单亲患癌妈妈告诫父母不要把仇恨转移到下一代身上;音乐人为理想头破血流,不惑之年重头再来。《我是演说家》打出的口号是“见证语言的力量”。其实,与其说是语言的力量,毋宁说是爱与奉献的共鸣。哪怕是一位最普通不过的父亲,也因为“刷奶瓶”戳中了观众的泪点:“因为刷奶瓶,我的手被奶瓶磨出一个老茧,伤疤不一定都是伤痛,也可以是快乐的痕迹。我从来不害怕坚硬,但我真的很怕柔软。”从大男孩,转变成别人的依靠,他的话,照得见每一份父爱。
感人之外,我们还看到了更多严肃的议题,马来西亚华人坚持捍卫自己教授母语的权利,为建华文大学,全民动员,连人力车夫也集体把血汗钱捐献出来;经历数度为亲人作出生死抉择,选手章早儿把“安乐死”话题摆上台面;前新华社记者孙春龙,辞去工作,倾其所有帮助老兵落叶归根,把“老兵”这个群体,拉回大众的视野。演讲是一种感官享受,品味故事是一次心灵净化,而直面社会与人生的命题,逼迫着每一位观众静下心,冷思考。
无独有偶,另一档节目,也主打“说话之道”,在网络平台播出。节目立志“撕开人性虚伪的面具”,戳穿“心灵鸡汤”的温柔假象,可是,当辩论变成吵架,看不见观点的交锋,只有对选手的冷嘲热讽博出位,在一场关于“这是不是一个看脸的世界”,评委的长相就成为选手反复拿来说事儿的论据。如此,撕开的未必是“虚伪”,也有可能是“真心”,而赤诚相见的,却是彼此的无知与任性。
《我是演说家》同样有一场既像辩论,又有演说性质的“对决”。来自马来西亚的“第一辩手”胡渐彪和“宝岛辩魂”黄执中,针对“美貌是福是祸”进行激烈讨论。黄执中引用老子观点,“吾之大患,为吾有身”,提出美丽纤细而又脆弱,以至于让人患得患失,因此美丽成了一种枷锁。抛下美丽,才能获得自由。而胡渐彪则抓住“祸”字,妙语连珠“如果美貌是祸,天生美女是天灾,人造美女是人祸,选美就是天灾人祸现场”。一场头脑风暴下来,从思维的发散,到修辞的艺术,让评委乐嘉感叹“脑细胞死了不少,却是过瘾十足”。
选秀节目在国内电视荧屏,从歌唱延伸到舞蹈,再延伸到走秀、时尚设计,舞台炫目,大牌云集。相比之下,《我是演说家》既不虐星,又不晒娃,更缺乏“笑果”,着实是一招险棋。当一些严肃逐渐被恶搞,一些深刻逐渐被解构,越来越多的人,成了微博转发里的“哈哈党”,微信朋友圈“点赞狂魔”,而那些以学识、涵养出名的文化知名人士,也借着“与时俱进”、“观众需求”之名,成就娱乐的狂欢。在这纷繁复杂之中,让观众能坐下来耐心听完这样不逗趣、不狗血的正能量传递,并不容易。
网络上有一句话叫做,认真你就输了。《我是演说家》或许就在告诉我们,鼓励我们——认真,其实也可以赢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