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21日《笔会》上发了曹景行写的《从手抄书谈起》,看得我很喜欢。此刻我也来写篇文章,标题只是在景行原题中加上“姐弟俩的”一个定语于“手抄书”之前,所谈的内容也就不言而喻了吧!
景行是著名话剧演员曹雷的弟弟,他们姐弟是前辈学者曹聚仁先生的哲嗣。我和曹雷读中学时就是朋友,与小弟直接交往虽不算多,但早就知道他是位嗜读如命的神童,他家对面少儿图书馆的书都给他看遍了。如今,又从文章中了解到他曾把《光荣与梦想》这样的书“一边抄一边看一边思考”,而且成了他经常做的事,在佩服之余,更感受到了他事业之所以成功的秘诀。
无独有偶。景行的手抄书我没见过,其姐曹雷的手抄书我倒是饶有兴味地阅读过。那是在“文革”后期,曹雷可能会改行当导演。她就设法找来些外国经典影片的剧本,因为一来是犯禁的,二来必须限期归还,她就抓紧抄下来,以备学习参考。我从她那里读到过《魂断蓝桥》的剧本,而且是导演本,抄在一本蓝封皮的小簿子上。这些艺术营养,对她的电影配音事业,包括对她体现在方方面面的艺术修养都绝对是颇有裨益的。
手抄书之外,我还读过她写的角色小传。在读上戏快毕业的时候,她们班排《桃花扇》,她演李香君。戏份很重,人物也很有光彩。她一开始在案头工作时就很认真,除了完成一般的人物分析外,在一些重要的节口,一些重大的戏剧动作前后,她都为角色写下了相关的内心独白。在被打得头破血流之后,她把香君对自 己的遭遇,对不同人物的内心活动,写得丝丝入扣,激情感人。
在他们姐弟俩数十年的从业经历中,这些虽然都只是一些细节,但从中所体现的事业心、责任感以至于性格中的决心和毅力,却是令人感动的。这当中有一种庄重感,不管做什么事,有了这份庄重,把追求视为一份神圣,没有什么事干不好的。
现在有些青年演员,不太重视文学修养,甚至有意无意地忽视案头工作。一位导演朋友告诉我,他导戏时要一位演员作人物分析,谈了三言两语之后,演员竟有些不耐烦地说:“反正他是双子星座,不就那么回事!”照他看来,靠角色的星座属相就能把问题都解决了,难怪一切都习惯“台上见”吧。这不是把艺术事业看得太轻松了吗?庄重不起了啊。
不过,这不是多数人,看重自己所做的事的,应该还是不在少数。
去年底,作协与上图要举行一场世界名著朗诵会。我在策划时想起了著名演员陈少泽和赵静曾朗诵过的一首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作者署名泰戈尔,效果挺不错。这是现成的,何不安排进节目?可与上图具体落实此事的工作人员沙莎联系后,不久她就告诉我查遍了泰戈尔的集子,都找不到这首诗,她又问了别人,答案众说纷纭。少泽在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立即在“朗诵协会艺委会”的微信群上发帖:“恳请各位予以赐教”。于是,很多伙伴都忙了起来,其中最热心最认真的数著名配音演员刘彬,他把他追根溯源得来的材料有根有据地发在微信群里,须知这已经是深夜2点了。据他说,此诗说法来源有三:一是2003年第14期《读者》上引了这首诗,署名泰戈尔,称摘自同年第5期《女子文学》,但该杂志一位编辑透露,是从网上弄来的,不可靠;二是香港女作家张小娴1997年完成的小说《荷包里的单人床》的封面上借书中主人公苏盈之口说了这段话,在该书2000版的序中张小娴声明不是抄泰戈尔的;三是台湾一家网站说,从阳明神农坡医学院九一级医学系可以查到这首诗的蛛丝马迹,可推定这是集体创作接龙的。至此,大家取得了共识:诗虽然不是泰戈尔写的,但写得不错,可署“佚名”在各场合演出,但这次世界名著朗诵会就不适合上台了,于是换了泰戈尔的另一首诗。为小小的一首诗竟折腾了那么些人,最后还没有朗诵成,但是大家都那么认真,我想,这才是做事情应该有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