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蓓容
有一年在青岛闲逛,光天化日,走到老旧小区深处某开放公园。困了,择条长椅,卧倒打盹。下午时分,大马路上车声滚滚,越过低矮楼房,不断袭来。睡不踏实,又恍惚觉得有音乐。起来一看周围,如在梦境:公园里男男女女衣装严整,两两成对,正在共舞一曲伦巴。
居住在城市边缘,平日只能参观稀稀落落不成气候的广场舞,何尝有机会见识如此严肃活泼的艺术形式,后来就开始留心各种北方舞蹈流派。从“好看”的角度说,可能都与个人趣味不符;可强烈的仪式感又总像漩涡,把人吸过去钉在当地。
哈尔滨市区内有一座广场。曾经面积很大,分成三摊:儿童娱乐、医疗保健、舞林大会。两年前参观到一次秧歌,大家都穿黄色衣服,架着红色腰鼓,腰扎红带手持绿巾。进三步,退一步,拱卫中间奇装异服四位神仙。俄而队伍往两边一分,四位扭着胯走到最前面。猴脸、猪鼻、佛珠、禅杖。从老电视剧《西游记》里简化出来的标志物,一望而知是要去取经。八十一难都如梦幻,在这欢乐的气氛里,猴哥走到我面前,冲着手机镜头,来了个金鸡独立手搭凉棚。
此番重访,广场封闭修缮,江边热闹依然。所见有端庄大方的一群,黑衣黑鞋,干脆利落。全由女子组成,列成两队排列组合。路灯下只见头发飞扬反光,流畅而精神;舞种则懵然难辨。又有一队,戏剧效果强烈。大家置办清一色海军服饰,条纹衫,水兵帽,白色伞裙微微张开,底边滚了两道蓝线。顺着一条条狂野魅惑渔网袜,又看到活泼可爱尖头小皮鞋。她们站在一块电子显示屏下方,借着不断变幻的灯彩,开始快节奏跳跃,可惜舞名也无从考证。
也是巧合,临走前深夜,躞蹀来到索菲亚教堂前,也是一片广场。其时行人已将散尽,又有一位猴哥,孤零零耍着金箍棒,逆着人潮要过街去。看我驻足,他也停下,居然伸出左手,毛茸茸的。没忍住,相握片刻,然后人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