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下午,小区举办便民活动,修鞋、磨刀、剪头发,盛惠每人每次两元钱。远远望去,三位师傅一字排开,几颗人头跃动其前。走近看,才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敢用两块钱换个新发型的实在不多,黄毛小哥叉着手立在当地,无所事事。也不大有人巴巴地擎来旧鞋修理,鞋匠面前仍是两大块完整胶皮。
唯有菜刀剪刀,家家都不愿意辞旧迎新,磨刀师傅一刻不能停歇。这师傅已很不年轻,白发梳成背头,架一副银框眼镜,穿浅褐色灯芯绒衬衫,再挂一条围裙,脚蹬着半旧的迷彩色绿球鞋。
他的家伙事儿实在很少,全副家当只在一条长木板凳上。再有一桶浊水,一块抹布,就此开张。这板凳竖直安放,一头镶块木条,挂根铁链。磨刀时先取一块粗而小的石头,抵在木条上,再用铁链钩住,它就稳了。人跨坐在板凳中间,双脚抵地,其中一只钩住铁链。双手握刀,使力摩擦。过一会,大拇指从刃口上拨楞两下,再从水桶里捞一块大而厚的细腻石头,换上了继续磨。它稳当,抵着木条就不会掉。他的身姿于是放松下来。有些人家拿来了经年未用的旧菜刀,锈迹斑斑,几乎本色难辨。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专磨刃口,别处概不负责。过一会儿,刃已像重新淬过,身子还照旧一片瘢痕。
磨剪子是另一种姿态。先把剪子拿住,简单的,一推一分就成两爿。复杂些的有个螺钉,轻轻卸掉,细细低头摆在地上。然后站起来,反向坐好。一手握柄,一手摇轮。刃在轮上劈出火星,几圈之后焕然一新。
板凳上的坐垫早已磨得发亮,皮子脱落,海绵胎就将露出。可见真是力气活,然而慢条斯理,举重若轻。刀与剪重生之后,都在那浊水里浸洗一下,就着抹布蹭一蹭,掉转刀柄递给客人。许多人等,师傅依然面无表情。他的手分外大些,筋肉盘结如树木;刀片银亮,衬得肤色越发赭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