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俊杰
前不久,我与文艺界的几个老朋友相约聚会。有的朋友多时不见,我想和他们多说几句话,所以早早赶去。
我原以为,这些朋友大都八十多岁的人了,垂垂老矣,定会老态龙钟。想不到,这些朋友们虽有些老态,步履不如当年,但碰面后,见他们都神清气爽,谈笑风生。心中感到快慰。
互相问候之后,便天马行空,争先恐后地聊起来。主要谈如何面对生老病死、如何过好晚年的话题。不知谁先说起曹操晚年写过一首诗叫 《龟虽寿》,其诗曰:“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曹操用正反两方面的比喻,说明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人如果无所作为即便长寿也无意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曹操强调一个人到了晚年,也还要有积极进取精神。
有人从曹操这首诗,联想起了 《文艺报》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四条汉子”。今天聚会,几位悉数到场。阎纲出道较早,当年曾和冯牧、刘锡诚主编了一套 《中国当代文学评论从书》,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把文艺评论界十几位老中青写手联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合力,成了文艺评论界的一支劲旅。阎纲自己出过多本评论集,如今虽85岁高龄,仍笔耕不辍,写了一部一百五十多万字的回忆录式的文字,现已出版。这部书为新时期文艺界留下了许多宝贵的资料。刘锡诚82岁,出版过 《小说创作漫评》、《小说与现实》等评论集。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文化学者”,潜心研究中国的民间文学,对中国民俗文化研究得深入,写了一部近百万字的 《二十世纪中国民间文学学术史》。他还写了几部回忆录性质的著作和散文集 《芳草萋萋》,自称为“文学边缘”,但对于了解新时期的文学发展中的人和事多有记载,也不失为一部很有参考价值的史料。陈丹晨86岁,但风采依旧,身板挺直。他除了写当代文学的评论,还潜心研究巴金,出过几部有关巴金的著作,近年来经过修订,补充了许多宝贵材料,以 《巴金全传》 之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再版,在巴金研究的诸多论著中,是较有分量的一部。谢永旺84岁,写过很有创见的“中间人物论”等文章,主持过 《文艺报》 工作,对文学评论是有过较大贡献的。只是近年体弱,医嘱不能过分劳累。但他思想上很乐观,生活上很有规律,想来也是“养怡之福,可得永年”的。
闲谈中,刘锡诚插了几句话,说:“小缪比我小一岁,也已步入八十了,还与当下年青人‘比拼’,连续出版了《烟雨东江》、《望穿秋水》 两部长篇小说和一部传记作品 《刘勰传》,可能是一个作家兼客家人的责任感使然吧!”冯立三也已七十多岁了,现在身体状况很好,哥们儿仍认为他年富力强。他最近出了几部评论集,创作力甚为旺盛,主编了 《我们伟大的母亲》 等丛书,令朋友们敬佩。
这次聚会中,年纪最大的要算杜高了,已经87岁了;还有七十多岁的郑荣来,六十多岁的罗雪村。
老人们坐在一起,回想起上海文艺界一起战斗过的朋友们:我们的长者如徐中玉、钱谷融;同龄人如李子云、史中兴、徐俊西等同行们。徐老已逾百岁,钱老近百岁,身体尚健。最近钱老还来北京开全国作代会,成为记者们的采访焦点。史中兴不断有长篇小说、评论集问世。大家甚为高兴。最近,他赠我一本 《每一个今天都是年轻的》,书名很好,内容丰富。书后附了他外孙李季宇的一篇文章《老人也可以活得年轻》 ———“老人也可以活得年轻”,这句话说得多精彩啊! 徐俊西由文化官员转搞文艺评论,不知近况如何? 可惜的是,我们的大哥大姐江晓天、顾骧和李子云都离开了人世……
写到这里,我想起辛弃疾的那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我们如今虽已渐渐变老,但后继有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回忆回忆“烽火扬州路”就可以了。“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昭明文选》),好好保养自己,如曹操所言“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矣哉!老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