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美娟

歌德曾经说过：没有去过西西里，就等于没有去过意大利。“花样姐姐”在西西里的这一站，有很多有趣的经历。譬如我们在一个贵族后裔的府邸里待过的那两天，始终让我难忘甚至感慨。

2月9日一早六点左右，我们从那不勒斯坐了一夜的船，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美丽岛屿西西里。我们高兴地获知，当天晚上节目组将安排我们入住在一个贵族后裔的家里。呵呵，入住欧洲贵族的府邸，对于我们这些来自东方的“姐姐”们来说，大家的心中都有着些许不一样的期待呢。“花样姐姐”的拍摄行程走到意大利，无形中多了些许贵气与浪漫。这感觉从我们第一天入住那不勒斯的家庭旅馆开始，就如影随形伴着我们，这回似乎算是真正要落实下来了。

每到一个新地方，节目组的日程安排都很紧张。一路上，我们几乎都在早上出发时把大小行李放在随行的大客车上，到了目的地后，就忙着拍摄、游览与参观，晚上入住旅馆时已经筋疲力尽。那天的行程也不例外，上午参观王子山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又称王子山主教堂）和意大利最大的歌剧院TEATRO MASSIMO。因为大家看得仔细，午餐时间已是下午3点，汽车把我们载去了一个巴勒莫海湾的传统富人区，餐厅就在海边，不巧那天遇上当地多年未遇的寒流，风大浪急，我们又冷又饿。食物虽美，可每道菜的上菜时间间隔太长，吃的过程中感觉都是凉凉的。但想着晚上能入住想象中富丽堂皇的贵族家庭，心里又有了点小小的兴奋和暖意。

午饭后从海边的餐厅回到西西里老城区，将近傍晚，我们又马不停蹄，观摩了著名的西西里木偶剧，很有一番好感受（已在上一篇专门描述）。从CUTICCHIO家族木偶剧院出来，我们晚饭也没有吃，就饿着肚子上了车，直奔那神秘的老贵族府邸。贵族府邸掩藏在西西里市中心的老城区，带领我们的导游是一对华人夫妇，他们已在西西里定居十几年，和这家贵族后裔很熟悉，对周边的环境街道也了如指掌。一路上，我看到这里和世界上许多著名城市的老城区一样，街道都显得有些陈旧，对它过去的辉煌，只能在想象中展开。我们一行人疲惫中略带新奇感。在沿途经过的马路上还看到有几家华人经营的铺面，卖的像是一些从国内批发来的日常生活用品之类。从这里弯过两条马路，车子拐进一个灰色墙体的弓形大门廊，在一处私人小场院里停下。终于，到了。

府邸在二楼，楼下的拱门里面是花园，楼梯宽大楼顶高耸，古铜色墙体有些古老，依然气派十足。走到二楼，感觉就有三四层楼那样高。

大门里面，主人一家四口站着迎接我们，他们是一对老人、他们的女儿和外孙，祖孙三代。小男孩大约是个小学生，看见一帮东方人到来，还有这么多的行李和摄影器材，觉得好玩，在边上跑来跑去直乐。再看主人的穿着，不是想象中的贵族模样，更谈不上华贵。老夫妇都七十开外，男主人的一套黑色西装看着很平常，老太太的穿着更是随意，甚至都没有穿正装，披了一件淡咖啡色的大毛衣。这家的女儿四十岁上下热情地对我们笑脸相迎。我注意到，站在一旁还有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中年小个子，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蓝色制服，像是临时请来的，很谨慎地看着我们。呵呵，这就是贵族家。一阵寒暄后，我们分房间，取行李，那小个子服务员帮忙拿到各个房间。我和徐帆的卧室里有一个大床，床单像是新买的，因为冷，房间里还有一个电取暖器。老屋子里原先是没有取暖设备的。我们调试灯光拉上窗帘。我们俩房间的外间，是主人家以前的书房，但感觉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只有些书籍作摆设。

接着，那位老年男主人带着我们一一介绍每一间屋子的历史。我的印象里每间屋子的灯光都有些昏暗。主人说，这幢大屋子是他的祖上在几百年前从另一位贵族手里买下的，历经过战争年代的摧残，但基本完好无损保留下来了。我们带着一丝敬畏，跟着他仔细参观。房子真是大，光厨房就有四五十平方米，紧挨着厨房的屋子，应该是个宴会餐厅，放着一张很大的长餐桌，大概可以坐几十个人，餐厅的墙上壁画，色彩浓烈，典型的欧洲古典色调。只是一些老家具和坐椅上摆放着靠垫，显得很老旧，更像是摆放的道具。这间大餐厅有两扇高大的双开门，从这里打开，里面是一个大舞厅，是这幢房子里最大的一间，呈长方形，直径有一百多米长，房顶超高，屋顶及墙壁上画满了彩色壁画，墙体是很艳的淡红色，这和我们以往在欧洲电影中看到的场景有些吻合了，大家兴奋地问这问那，主人耐心作答，还说，他小时候曾在这个大屋子里玩过射箭呢。

参观完毕回到自己房间，感觉暗暗的很阴冷，突然发现，房间里的电灯和取暖器都被关掉了，我们出去问是怎么回事，发现女主人老太太脸色很严肃，不太开心的样子。后来我们知道她看我们走出房间后没有关灯和取暖器，马上就进去关掉，好像是生气了。接着这种状况频频发生，如果有谁离开自己的房间去另一间屋子取一样东西或者问个事情回来，自己屋子里肯定又是黑的了。想象中富丽堂皇的欧洲贵族气息，分明被眼前的阴冷取代了，怎么也浪漫不起来。电灯开了关，关了又开，几个回合下来，不习惯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们坐在房间里有些发呆，连箱子都懒得打开了。

节目组的安排，意在让我们这趟旅行接触到欧洲社会的多个方面。这也意外地让我感触到了欧洲金融危机已经给意大利市民生活造成的实际影响。是的，这家贵族的后裔，他们的生活状态已经和普通市民没有多少区别了。在维持和保留这个祖上留下的产业时，可能已经力不从心了。这是许多欧洲贵族后裔们面临的共同问题。因此，他们在每年旅游的旺季，会把大部分房间出租给世界各地的游客，增加收入（我们此次入住价格不菲呢）。听导游介绍说，历年来，有一些企业和政府机构曾经看上他们的房子，甚至还有过一两个中国土豪，想出高价收买这个大屋子，但都被主人拒绝了。他们靠自己的能力，维持着一份祖上留下的尊严。这让我听了有些感动，对老太太过于节省的举动，也有所理解。

高贵优雅，风度翩翩，大方得体，忠诚勇敢，历来都被视为欧洲贵族最主要的精神。但也有西方学者称，社会各阶层的升降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这是社会的流动。这样的流动受到社会政治经济的巨大影响。2008年以后，金融危机震荡了世界政治经济结构。2011年，欧债危机延烧至意大利，通货膨胀指数在24.9%。西西里岛也不能幸免，通胀指数一度达到35.1%。这些因素，无疑是导致社会阶层升降的原因。我在心里暗暗为这家贵族后裔老夫妇祈祷，把他们精神上的坚持视为一种贵族之气的存留。

晚餐十分热闹，在那间旧旧的大厨房里，导游夫妇给我们做了好吃的烙饼、饺子，还煮了稀饭。这间大厨房容得下我们到访的所有人。许久没有吃到中餐的我们，热热闹闹端着饭碗站立着，吃得很不“贵族”。对于入住贵族府邸的向往与期待，也渐渐趋于冷静了。

2015年5月18日

写于上海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