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清
著名作家、学者和老报人,香港世界华文文学联会会长曾敏之先生元月三日仙逝,享年九十有八。元月九日,在广州送别曾先生,次日,我和苏大曹惠民、南大刘俊两教授一起从广州飞抵淮安,参加在淮安召开的江苏省台港暨海外华文文学研究会年会。
飞航途中我想起了曾先生一个未了的夙愿。
“遥念莺花飞更美,还期策杖游江南。”2009年初春,曾敏之先生在赠我的一首诗中,表达了他晚年的热切愿望——再游江南,因为他夫人生于江南,长于江南,江南也成了他的故乡。故乡情浓,晚年他要再来一睹它的丰采,以寄思念,以了心愿。2012年他来到了上海,可惜终因足疾,未能踏上苏州、无锡的土地,匆匆地回到广州。2014年4月,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要在徐州开会,他跟学会会长王列耀教授说,想去徐州参加会议:“汉文化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尚未涉足。”他想徐州会后再游江南,还在电话里问我:“淮安离徐州有多远?”我说:“您想去瞻仰周公的纪念馆么?”他说:“久有此念,憾未成行。”王会长十分尊敬曾先生,如先生决心要去,家属又同意的话,再大困难,列耀也会设法解决的。列耀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曾先生年老体弱,足疾严重,不去为好。”先生也在电话中向我提起此念,我直言:“理解先生的心愿,但我们不愿折腾您老人家,每看到您行路难,我们心头就疼。”后来先生想通了,“嗨,我不麻烦自己,也不麻烦你们了。”现在想来,我十分后悔。要是当时我不力阻,也许曾老真能到徐州,乃至到淮安一偿夙愿呢!
淮安会议结束后,我和几位朋友一起瞻仰周恩来纪念馆。虽已隆冬,但是日的淮安,天朗气清,冬阳艳照,微风轻拂。我们来到淮安市北门外桃花垠,走进了三面环湖的纪念馆园区,在仰望庄严肃穆的纪念馆之际,我心中再次涌起一阵悔意:当年真不该劝阻曾先生徐州之行的愿望,要是当时他能来徐州、来淮安,我推着他的轮椅一起来到这里瞻仰周恩来纪念馆该多好,他会有多么快乐?!
曾敏之先生对周恩来深深敬仰。早在1946年,在国共和谈行将破裂,内战阴霾笼罩中华大地之时,年轻的曾敏之就毅然专访周恩来,写了长篇报告《十年谈判老了周恩来》(后易名为《周恩来访问记》),轰动了文化界。过去,国民党一直污蔑共产党是“共匪”,是所谓“草寇”,可是出现在曾敏之《访问记》中的中共领袖之一的周恩来,却是世家子弟,是博览群书、渴求真理的知识精英;是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革命家;是不计前嫌、胸怀博大而玉成国共合作抗日的爱国者;是民主、团结、统一、和平建国的不懈追求者;是光明磊落、重情重义、具有高尚人格魅力的时代英雄。《访问记》所塑造的周恩来的英伟形象,有力冲刷了国民党泼在中共身上的污泥浊水。此正如一位诗人所写的:“妙笔颂周公,重庆振铎凝望延河灯火。”尤难得的是,这次专访结束时,周恩来给曾敏之题了词:“人是应该有理想的,没有理想的生活会变成盲目。”这是周恩来对曾敏之、也是对中国青年的希望。
1976年周总理逝世时,曾敏之挥泪作诗:“博大能师友,精深体物情。士林失所恃,挥泪望觚棱。”数月后又写《丁巳清明有悼周恩来总理》:“杜鹃声里又清明,万里难消雪涕情。束束花环萦梦寐,滔滔逝水悼英灵。安危久系关天下,荣瘁何曾计自身。正是苍生望霖雨,东山无计起斯人。”深沉地表达了人民对周总理的哀思。此后他还写了《登阳朔八景亭缅怀周恩来总理》《重读周恩来访问记旧作有感》《参观红岩纪念馆缅怀周恩来总理》,深情纪念这位伟人。
周恩来是曾先生心中的明灯,曾先生心向淮安,希望到纪念馆再次瞻仰周恩来的音容笑貌,追寻世纪伟人的足迹,是深情所系。可惜的是,当时我对此未能深入理解,劝止了他。遗憾已无法弥补,我只能在心中呼唤:曾先生,让我对您道一声歉疚!
写于曾敏之先生逝世一月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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