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年我主要的兴趣转向了对记忆过程的研究。虽然背后有些私人原因存在,但这不值一提。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我始终处于忘我的状态中。
我研究这个问题已经有几年了。从我的角度说我写了篇小说。这是部主人公试图抹去自己记忆的小说(原因现在已不重要)。小说写了两年,写到最后,我才意识到我的故事究竟是讲什么。主角没有记忆,至少他的记忆不超过几秒,所以他必须用笔记录下生活中的每个细节。这是故事的一部分情节。故事另一部分讲述的是关于一个生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人。从生物学角度说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人,但两人思想完全对立。这有何意义呢?意义就在于它的道德感。所以我得出了一个较大的(与其他一些事情比较而言)结论:那些生活在时间之外的人是没有道德可言的。
一位非常有才气的匈牙利作家曾说:“一个能有理由做出偏颇意见的人才能真正成为客观的人”,我想我现在能理解这句话了。
所以对我来说“时时刻刻”意味着时间的碎片,它提供忘记或记住某件特定事情的机会。
当一个人忘了一件事,这件事显然不是才被瞬间描述过,这个行为就不具有道德性。反之如果一个人回忆起过去曾经发生的一件事,这样的行为就有了寓意。
这种情况不同于那种记住某件事,然后会直接影响后面的过程,甚至也不同于因为要将一件较大事情的每个细节安排妥当,自然记住这件事的情况。我认为记忆的产生或者说对大脑的冲击,看似来自于外部世界,但相反是发自于我们的内心。所以我们的大脑一定有个需要回忆起某事的企图。我的观点是:道德层面的是属于我们头脑的需要。我们的回忆是在哪里形成的?是不是有必要已经将此归类为好或坏?其实它并不复杂:我们回忆起某事是因为我们享受它的乐趣或是我们需要抹去那个记忆(比如悼念)。我们用记忆来定义我们自己,同样我们通过记忆来界定与相识者的关系,这些都意味着我们试图通过感官来感知较抽象的事物:比如个性的进步。这可能有点接近梦境了。
事实上生活中度过的某些重要时光是完全不受自我意识的影响,无需酝酿就去做,但对一些相对比较重大的事情,在还未意识到之前人们就从已有的记忆范畴中找寻答案。我相信这些都是我们生命中最美妙的时光而且是最感性的瞬间。这就像周围过多的人群会侵扰我们的回忆,此时我们需要完全的独处。不是那种为了回忆(除非每天写日记之需)而故意寻找独处的机会。如果没有被其他事物纠缠,回忆就会出现。记住一件事需要一个强大的存在感,否则回忆就会溜走。在我的记忆中不断会删除其他人的事,也会清除自己的事。我认为一个过去的场景出现在面前时我们自己并不存在。我们被场景替代,我们只能是个旁观者而已。我的意思是它不像在电影院里:不仅观看画面,而且通过画面,无需有所认识就能给出定义。我们尝试不受控制的生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这只是个人行为,是关于“记忆取代自我”。行为和行为主体太过接近。也就是说,回忆的瞬间也是忘记自我的时候。记忆时,我们认为是我们给事物做出了决定,但实际上,我们只是个载体,事物自身决定了它是好还是坏。这就是在记忆过程中要发生的事。
在写完这本小说后我还得出一个结论。我发现写作惊人地相似这个过程:想象力造就了回忆,但,我知道,回忆并不存在(只是我写下了它),但这只是个很微小的不同。实际上我创造了记忆,并把它移入到“真实记忆”的模式中。(我确信这就是我在叙述中用过去式表示的原因)。不管怎么说,根据这个理论我承认我寻找记忆的过程有我私人因素的存在。
但人们应该记住这样的事实,在人们认为他们记住了过去发生的某件事的时候,这只不过是他们头脑里的再创造,这种再创造集合了所有的细节并给出了一个最适宜的状态。集合信息的过程与对这件事的投入感情多少成正比。这就是为什么它要求有责任感的最重要原因,记住一件事和写下来付出的一样多。
但在我们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时又能承受怎样的责任呢?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它又一次提醒我关于时间这一问题,我们试着不用钟表定义时间的单位,它只是我们的想象,因为时间既摸不着又看不见,想象常常与我们度过的无法感知的时间单元相联系。毕竟我们会说我已写了两个半小时了,就像现在。
所以在与现实的较量中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并不重要。我个人的经验证明我们遇到的现实,它不可争辩地存在,我们常常为之困惑,因此我们要试着与它保持一定距离从而能更清晰地认识,或者在过于遥远难以理解的时候接近它。所以我们要测试,要重复,调整距离。在这场较量中我个人的策略是了解时间的本质,在无意识度过的时光中映射一些无法被反映的东西。
作者简介
彼得·杰科斯(PéterGerocs),1985出生于布达佩斯。2010年和2012年出版了两部中短篇小说集,第二部 《客体》(Objects)的文章更聚焦于回忆,比如在质疑中回忆及如何看待对现代人既得益又是拖累的文化传承。匈牙利文学评论界认为“杰科斯·彼得或许是他这代人中最多面的作家了”。2013年,他出版了首部长篇《病态健康之家》,该书已成为匈牙利最负盛名大学的教材。这部小说或许可以被看做是心理侦探小说,是对记忆问题的彻底调查:一个愤怒的、孤独的、空虚的记者开始编造自己的故事来制造愤世嫉俗,他的日记反映了他的青春期——回忆爱情的挣扎、渗透在其记者生涯中的自恋,还有一段迟来的、未曾表达的、无比珍贵的对导师的爱恋。故事最黑暗、最难以预料的地方,就是一个心理阴暗的朋友作为一种意识或者同病相怜者不断出现,熟悉又神秘,从而加剧了主人公愈来愈深的恐惧。
2011年,杰科斯制作了一部纪录片《Private Meszoly》。片中,他采访了当代匈牙利文学界的代表人物对文学大师Miklos Meszoly的评价。2013年获匈牙利文化基金专业人士奖学金,成为文学协会成员。杰科斯·彼得现在已被厄特沃什·罗兰大学美学专业录取,攻读博士。
文/彼得·杰科斯[匈牙利] 胡佩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