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在多而在精,文字亦如是。刘伯伦《酒德颂》189字,却以睥睨一世的气概,雄冠千古。古罗马诗人卡图卢斯只活了三十来岁,留下116首诗作(其中三首已被考订为伪作),然而这薄薄一小册诗集,却奠定了他在拉丁语文学中的地位,与比他远为多产的维吉尔、奥维德鼎足而三。他的小诗或讥刺当代名流,或悼念已故的兄长,也有很多首描写对一位名叫“莱斯比亚”的女子的感情经历,有的英译者将次序重新编排,可以见到诗中第一人称的“说话人”(persona)对她痴迷、热恋,尔后遭到冷落、陷入绝望的轨迹。历来评家以为此女在史上实有其人,本名克罗迪亚,是当时一位个性放荡的贵妇。且不问背景虚实如何,卡图卢斯在诗里专门描写对某一位女子的爱情,开了风气之先,在欧洲文学史上影响深远,他的诗作韵律精细,热情奔放,且善以数字入诗。我国文学史上,宋人生当唐人之后,在诗中力图另辟蹊径,往往走火入魔。钱默存《宋诗选注》就曾指出,在梅尧臣笔下,“扪虱得蚤”、“晨兴如厕有鸦啄蛆”,乃至喝了茶肚子里打咕噜,均可入诗。罗马人在希腊人之后,自然也想开疆拓土。卡图卢斯有些诗里,性器官的名词和床笫之私的粗鄙用语,居然都能镕入格律严谨的诗行。上个世纪的德国作曲家卡尔·奥尔夫,创作了一部大型清唱剧《卡图努斯之歌》,将有关莱斯比亚的篇章谱曲编入剧中,开场后首先由一组青年男女颂赞永恒的爱情,然后由一群老人出场泼冷水,要青年听听“卡图努斯之歌”,了解爱情只是梦幻泡影,不过最后青年不为所动,依旧讴歌爱情。全剧主体全用清唱,首尾部分则以四台钢琴和打击乐器来演奏。这也算是古罗马诗人两千年后在另一种艺术形式中投胎重生了。
上次介绍过英籍荷兰画家劳伦斯·阿尔玛-塔德马笔下的希腊女诗人萨福。这幅题作《卡图卢斯在莱斯比亚府上吟诗》的油画也出自他的手笔,原作完成于1870年,高39.3厘米,宽48.2厘米,现由私人收藏。卡图卢斯对萨福的诗作颇为倾倒,不少诗作用的是“萨福体”,还有一首,除了最后一小阕,完全仿效萨福一首著名的小诗。他为诗中心仪的女子所杜撰的名字莱斯比亚,也与萨福有关,因为女诗人本是莱斯博斯岛的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