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亲切洋溢的中国钢琴曲 《浏阳河》,眼前的这个版本舒缓得略有些沉重,每一句乐句近似泪水般细细地流淌出来,令人思绪万千……
4月8日晚,上海音乐学院贺绿汀音乐厅举办了一场纪念已故作曲家、钢琴家、音乐教育家王建中教授的音乐会,8位上音钢琴系师生以全场无休的形式,按创作年代为序,演绎了8首王建中先生的钢琴代表作品:
创作于1958年的《云南民歌五首》是为开篇;随后是视为王建中钢琴音乐风格初涉的《浏阳河》《陕北民歌四首》《百鸟朝凤》《梅花三弄》《蝶恋花》 五首,写作于1972至1975年间 (同时期的代表作还有《彩云追月》),这五首不仅是当今国内外各种音乐舞台上常演不衰的经典作品,亦是中国钢琴家走向世界的保留曲目;最后两首作品《情景》(1994年)与《随想曲》(2012年),均为钢琴比赛委约创作———前者是第一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的指定曲目,后者为第六届中国上海国际青年钢琴比赛的指定曲目。这两部作品在技巧难度、艺术水准、音乐风格均堪称“扛鼎之作”,作曲家凭借《情景》向其崇拜的法国作曲家莫里斯·拉威尔和匈牙利作曲家巴托克致敬,而在《随想曲》这部无标题作品中,更多地将自己的文化积淀、浪漫情怀以看似“随性”的方式“严谨”地告白。
青年教师朱宛晨轻缓地撩开了《大理姑娘》第一组音符“面纱”,清风扑面似先生青年时代的朝气蓬勃,学生冯铠以钢琴织体表现词牌“蝶恋花”的意境,自由、浪漫;唐瑾老师以高超的炫技和通篇的紧张度将《情景》中短小的民间曲调动机的展现、变形、发展、再现等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作为王建中先生第一位钢琴学生的江晨老师压轴出场,演绎先生最后一部作品,《随想曲》的清新、欢乐、律动、诗与爱等,表达得尽善尽美,赋予了丰富的内涵。
在一台音乐会上,上音师生们集中展示王建中先生在钢琴音乐领域的成果,勾勒出先生在作曲与钢琴演奏两个领域中的非凡成就。自1913年赵元任先生的《花八板与湘江浪》开创先驱,1934年贺绿汀的《牧童短笛》奠定里程碑意义起,钢琴这件西方舶来乐器,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发芽,至今已走过一个世纪的历程。如今,我们一方面看到一批中国钢琴家不断地在世界舞台崭露头角、绽放光芒;同时,我们也深深感受到中国风格钢琴作品局限于世界舞台上的尴尬与遗憾。
当经典作品被反复搬上舞台而鲜有当代新作被重视、接纳时,当中国作品不能像西方作品那样被我们自己的演奏者信手拈来时,当中国作品通常以音乐会返场曲目作为“点睛之笔”而难以支撑起音乐会正式曲目的分量时,我们应该如何审视和行动? 以王建中先生为代表的一代音乐前辈,用毕生的时间和精力孜孜不倦地探索与尝试,得以积累了中国钢琴百年的辉煌与经验。作为当下的我们,该如何承接前人的衣钵,抑或继续探索创新找到更佳的发展之路?
犹记得 《中国钢琴独奏作品百年经典:1913—2013》出版之际,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杨燕迪教授提出“让钢琴说中国话”的命题。今天,李坚教授再次呼吁:既要将经典的作品延留下去,继承传统;同时,希望更多的作曲家产出新作品,将创作、表演凝成联动,形成合力,才能发扬中国钢琴音乐之光。
我们以聆听音乐作品的方式纪念王建中先生,是为找到传承之路、接力之棒。
最后,再说一句题外话:钱亦平教授在为王建中先生编辑钢琴曲集时,将过去版本中署名“王建中改编”的地方全部为之“正名”———“王建中作曲”。钱教授说,外国作曲家采用民歌进行创作,从来都署“作曲”,为什么对中国作曲家就用“改编”字样呢?我想,这是对的,并且认为对其他中国作曲家的类似情况也应予以纠正。
文/汤隽杰 (作者系上海音乐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