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峰镇:与火同行》讲述了一桩女高中生的命案把探员们带到群山深处的小镇,那里呈现了导演记忆里1950年代的美国。(资料图片)
柳青
导演小传
大卫·林奇
美国导演大卫·林奇的作品以超现实主义风格著称。
他的处女作长片 《橡皮头》确立了他的大部分创作的主题和风格,以表现主义风格探索日常生活中的边缘,在亦真亦幻的情节中表达对父权的恐惧和抵抗。在《象人》《蓝丝绒》《穆赫兰道》等作品中,主角们总是陷入噩梦般的残酷世界,导演用意识流的手法展开叙事,电影风格悬浮于两个极端之间,把天真无邪的儿童视角和张牙舞爪的心理恐怖结合在一起。
快评
电影《双峰镇:与火同行》的第一个画面,一台电视机被砸了。
这其实是导演大卫·林奇任性又孩子气的“报复”,发泄拍电视剧《双峰》时被电视台约束手脚的不痛快。4K修复版的电影《与火同行》在上海国际电影节放映时,《双峰》时隔25年后重启的第三季,正在网络平台上播出———似乎这部电影的命运总是和剧集交叉着,或者说,林奇这个过分异想天开的美国导演,总在电影和电视之间摆渡他的文艺野心。
如今,两季电视剧《双峰》的成就已盖棺论定,被认为是1990年代美剧的先行者,在行业内掀起“品质剧集”的风暴,没有它作开拓者,美剧可能还在“罐头笑声”的低水准游戏里打转,不会诞生《黑道家族》《24小时》《X档案》《权力的游戏》 这些挑战电影地位的高水准剧集。然而在1990年,林奇要不是走投无路,万万不会跑去电视台拍个电视剧,当年好莱坞的行规默认,电影导演去给电视台打工,那是落魄到过不下去了。好莱坞容不得林奇“乱来”,电视台的尺度也不见得大多少,现在被当作艺术水准标杆的《双峰》,当年实则是导演和制作方艰难拉锯的结果,是喜闻乐见的肥皂剧文化和高度个人风格的超现实主义美学之间,互相迁就凑合的产物。林奇在好莱坞拍不了自己想拍的电影,在电视台的打工经历也不算畅快,所以电视剧拍到一半,溜号去拍《我心狂野》,得了戛纳的金棕榈奖,回去如愿以偿拍《与火同行》。某种意义上,这电影从内容到风格都是为剧集《双峰》“找补”。
林奇的电影从来不缺五花八门的“解读”,所谓的“死忠粉”能在影片里找到层出不穷的隐喻和用典,足够写出一部索引巨作。当然,作为“爱的表现”也无可厚非,但是在“看懂”和“看不懂”之间划清楚河汉界,未免有些虚妄。重看《与火同行》,想起文化研究学者亨利·詹金斯在 《文本盗猎者》里的一个重要论点,《双峰》和《与火同行》被看作是研究电视/电影粉丝文化的重要案例,詹金斯分析了粉丝的性别构成,发现男粉丝以“考据”和“解谜”为乐事,而女性影迷并不关心“细节”背后的真相或“视觉符号”引发的复杂的能指和所指,她们注重于影像制造的“感受”,沉迷于那个萧条小镇里一段又一段让人心碎的人际关系。
25年过去了,电影《与火同行》的地位已经被匡扶,它不再是那部在戛纳影展被冷嘲热讽的“脑洞乱开的肥皂剧”,然而它也确实谈不上是“伟大的艺术品”,搁置在浩荡的时间长河里,对它恰当的定位应该是“一部有趣的佳作”。《与火同行》让我感到奇妙的是,这部拍摄于1990年代初期、
以1950年代的美国偏僻小镇为背景的电影,仍然能制造惊异的情感体验,抛开纠结于电影手法的智性负担,它记录了生活中隐秘的、坚硬的、难以被接受的瞬间,也幻化了它们,而这些“盘踞于心却说不出口”的瞬间,验证着生活和生命的本质。
《与火同行》并不是一部复杂的电影,它甚至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一个纯真的女孩被残忍恐怖的父亲毁了,一座平静安康的小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每个人带着罪恶的秘密苟延残喘地活着,女孩的死,拉开了恶之花的帷幕。剧集和电影里的“库珀探员”是导演林奇的化身,他们用梦境的想入非非逃避现实的罪与罚,用梦的双眼打量纯真的覆灭,为之悲悼。一桩女高中生的命案把探员们带到这座群山深处、死水微澜的小镇,远处云雾笼罩着冷绿的山峰,而镇上阳光明媚,等到夜色降临,又有多少疯狂的堕落在黑暗的遮掩中发生……其实比起被津津乐道的“梦境红房间”,这些看起来“日常”的画面反而冲击力更大,林奇在肥皂剧的俗艳和创伤表达之间,找到一条狭窄的通道,创造了一部直接且直白的电影———用放纵祭奠纯真,以颓废掩饰哀伤,那是他记忆里1950年代的美国,是他的童年往事,也是“最坏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