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因演讲期间,最忙碌的要数萨克斯馆长。他以福格美术馆的名义四处出面筹资,以确保斯坦因成行。在斯坦因做完第四场讲座时,萨克斯已经筹到了五万美金,其中一位重要的捐赠人就是之前提到的他在南美的友人,也就是敦巴顿橡树园博物馆(Dumbarton Oaks)的创办人罗伯特·布里斯(Robert Woods Bliss),时任美国驻阿根廷大使。作为热衷拜占庭和南美文物的收藏家,布里斯和萨克斯交情颇深,听说斯坦因再次探险的打算后,跟萨克斯要了斯坦因的详细计划,他看过后表示愿意出资赞助。而凯勒由于商务繁忙,不能每讲到场,为此事先就向斯坦因深表歉意。12月13日和14日两天,凯勒在纽约有重要的商务活动,他特意吩咐公司办事员,安排他的旅程时一定要确保他在17日傍晚之前回到波士顿,主办一场特别重要的晚宴,专门款待“小个子”斯坦因先生。凯勒还风趣地写道:“不用说,这场晚宴会使我的财政赤字窘境加剧!”凯勒在波士顿比肯丘的善本俱乐部举办一场晚宴,盛情款待斯坦因,并且请了哈佛相关领域里的教授和波士顿的名流。这就有了前文开场的一幕。
听闻斯坦因来到波士顿,各界纷纷给他发来邀请。除了洛厄尔的系列演讲之外,斯坦因仅答应了美国人文社科研究院和波士顿艺术馆的邀请。前一处的演讲安排在12月11日,是由蓝曼牵线搭桥的。12月26日和27日,斯坦因在波士顿美术馆做了两场有关敦煌佛教丝绸画的演讲。此外,斯坦因还收到了来自韦尔斯利学院(Wellesley College)和布鲁克林研究所(Brookline Institute)的演讲邀请,但都被他谢绝了。这一行程实在匆忙,况且他事先曾向凯勒说明此行的主要目的: “对我来讲,最重要的是和哈佛商议考察之行的细节,还有去见您和蓝曼。”
蓝曼
斯坦因的八场演讲结束后,12月28日,为斯坦因携带大量玻璃幻灯片回程一事,凯勒又致信英国驻波士顿总领馆,请领事提供官方信函,供斯坦因出境时使用,确保无误。同一天,斯坦因前往纽黑文,住了两天后去了费城,受杰恩馆长(Horace Howard F.Jayne)的邀请,走访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杰恩曾随华尔纳去敦煌,但到达肃州(酒泉)后,杰恩就在冰霜雨雪的途中病倒,不得不先折回北京。此外,斯坦因在美期间,克米特·罗斯福也给凯勒来信,问询斯坦因的行踪,希望能在纽约见上一面。不过,他们直到1930年春斯坦因回到克什米尔,才得以再次相见。
12月31日,斯坦因从费城去了首府华盛顿,入住拉法耶特(La Fayette)酒店。也就在这一天,萨克斯发自康桥的一份电报成全了他再次远征的所有经费,可谓他提前送给斯坦因的新年礼物。哈佛燕京学社的执行董事委员会刚刚开会商谈资助斯坦因前往中亚探险考古一事,执行董事会考古学家蔡斯(George Chase)、哈佛商学院敦汉姆(Wallace B.Donham)院长以及布莱克一致同意,学社将出资五万美元,分三年支出,以资助斯坦因的第四次中亚考古之旅。到此,第四次探险的经费已全部到位。当时斯坦因听闻这一好消息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斯坦因原计划在华盛顿仅仅住上两三天,可结果一直住到1930年1月6日。在那里,斯坦因应邀在弗里尔艺术馆(Freer Gallery of Art)又做了一场有关敦煌莫高窟壁画的演讲。1月6日晚间,他从华盛顿来到纽约,入住探险家俱乐部(Explorer’s Club),在纽约待了两天。之前,萨克斯给他父亲塞缪尔·萨克斯的家信里曾提到,“父亲您可以在1月7日招待斯坦因,还有叔叔朱利恩·萨克斯(Julien Sachs)也会感兴趣见见斯坦因。到时大家可以相聚就晚餐”。但是通阅现存的哈佛美术馆的档案,这一安排最后看似未成。同一信中,萨克斯不无自豪地跟父亲说,尽管时处经济大萧条,但是他为斯坦因的中亚探险顺顺当当地筹足了10万。萨克斯接着在1930年1月3日给斯坦因去信,详细说明经费的数目和支出、使用的范围,再一次确证这一项目得到洛厄尔校长的支持。他还特意指明,斯坦因可以在新疆、波斯或亚洲其他地区作考察,而经费的支出和行程的计划,完全由斯坦因自主,福格美术馆和哈佛燕京学社不予干涉。
萨克斯和华尔纳为斯坦因探险筹资活动大功告成。斯坦因等待多年的第四次探险在望,欣喜之情自不待言,但更高兴的可是哈佛大学圈内热心这一考古项目的一批人士。
德国图宾根大学印度学家、吠陀语义学创始人冯·罗特
斯坦因本来还计划前往弗吉尼亚去看望一位印度老朋友的妹妹,但是他在华盛顿比原计划多待了几天,最后取消了这一行程。一圈转下来后,1月9日,斯坦因回到了波士顿,入住刚认识不久的波士顿美术馆馆长爱德华·福尔摩斯(Edward Holmes)的寓所。
斯坦因周游美东几座城市时,凯勒依然和他通信,称誉之辞不断:“最近,我不断听到人们对您的赞誉之辞,所有这些让我飘飘欲仙。我自己成不了名流,可最美妙的莫过于近水楼台,沐浴在名流之光耀中。”他还告诉朋友说:“这位小个子先生以他的谦逊和博学,让所有人为之倾倒。”动身回英伦前一天,凯勒夫妇带斯坦因去科哈西特镇轻松愉快地玩了一天,那里是凯勒夫妇夏季和节假日的寓所。即便斯坦因喜欢荒漠远胜海滩,但是他和凯勒夫妇一起,在新英格兰的海边古镇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斯坦因初行美国,诸事进展顺利,特别是他多年来持有的重回新疆大漠的愿望,眼看就要实现。他本该欣喜万分,但是他的书信和笔记中,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描述,这当然是他的性格使然。在杰尼亚特·米尔斯基和安娜贝尔·沃尔克(Annabel Walker)前后所著传记里的斯坦因,内向、低调,生活上有条不紊、按部就班,有关野外考古、室内著书,凡事大小,他都一丝不苟。如同他以往三次中亚内陆考古探险和考察经过所展示的,斯坦因有着与生俱来的说服力,而且初次见面,每每给人留下无法抹去的印象,从而与人建立稳固的友谊。这种能力几乎可以让他自如而有效地操纵各类社交关系而达到为自己早已设立和计划好的目标。对于这新一轮的考察,他同样以坚韧的心志、缜密的计划、周全的筹备,牵动多方关系来促成。因此,虽然前往中国边疆考察的环境多变,萨克斯和华尔纳在来往信件中并没有表示特别的担忧。对哈佛福格美术馆而言,斯坦因此行更是意味深长。
作者:李若虹
编辑:刘迪
责任编辑:李纯一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