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人生中,我们往往在大势无可更改时才迟迟进场,却又在胜负未分的浑沌中提前离场。”这是翁贝托·埃科在《开头和结尾》中所写的,却也提前写下自 己的命运休止符。2月19日,84岁的意大利作家埃科和89岁的美国女作家哈珀·李,仿佛约好一样,一起离开了人世。
哈珀·李和翁贝托·埃科性格迥异,一个遗世独立,一个思维活跃,他们生前似乎没有任何交集,却让读者看到了文学不同方向的可能性。无论是一生只有一部名作《杀死一只知更鸟》的哈珀·李,还是一生留下40多部作品、去年还出版了最新长篇小说《创刊号》的埃科,他们在当今世界文学中的地位都是极为重要的。
哈珀·李一生只有一部名著 《杀死一只知更鸟》,影响力却仅次于《傲慢与偏见》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哈珀·李,是更像塞林格那样隐世的作家。1960年,她在好友卡波特夫妇和其文学代理人的建议下,将正在写作中的 《设立守望者》 中童年的部分提取出来,发展成了一部单独的作品 《杀死一只知更鸟》。该书出版后大获成功并获当年的普利策奖。1962年,根据她小说改编的电影公映,由当时的好莱坞当红小生格里高利·派克主演,并获3项奥斯卡奖。2004年,英国 BBC 评选出5部影响最深远的女性小说,李的这部作品,紧随简·奥斯丁 《傲慢与偏见》 之后,排名第二。该小说至今已译成40种语言,行销全球超过4000万册。
在《杀死一只知更鸟》 里,哈珀·李写下这样的名句,“真正的勇气是,当你还未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这句话闪着金光,让一代年轻人,爱上了具有女汉子气质的小姑娘“斯考特”,甚至成为了心中的“斯考特”。
走红后,作家拒绝所有的采访,迅速从文学界销声匿迹,长期在她出生的家乡阿拉巴马过着隐居生活,就连接受总统荣誉勋章时都保持缄默,不发一言。在给脱口秀女王奥普拉写的信里,哈珀写道:“在一个盛产手提电脑、移动装备和空白大脑的繁华时代,我依然与我的书本迈着缓慢的脚步前行。”
埃科一生在学者和作家双重身份中自如跳脱,使符号学这门艰深的学问沾染上世俗的活泼
如翁贝托·埃科般睿智通透,在文学史上也属凤毛麟角。他既富于百科全书式的博学,又兼有后现代顽童般的洒脱,他的一生在学者和作家双重身份中自如跳脱,使符号学这门艰深的学问沾染上世俗的活泼,又使通俗文学具有了知识分子的深度。
埃科爱讲故事。多少年来,他不满足于学者的身份,在人生第50个年头开始写起了小说。1980年,埃科写出了赋予他世界级作家声誉的小说《玫瑰的名字》。该书出版后席卷世界各地的畅销书排行榜,先后被译成35种语言,至今累计销售1600万册。他说:“对那些不可以理论表达的,我们必须讲故事。”这个观点其实是来自维特根斯坦的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埃科认为,有时候,你的某个想法也许不是独创的,但基于那个想法创作出小说,却可能令其成为独创。好比男人爱女人,这不是什么创见,但如果围绕这一思想终究创作出精彩的小说,那么借由文学的巧手,这个想法便完全成为一种新奇的见解了。
本世纪初,上海译文出版社曾先后引进出版了埃科的 《玫瑰的名字》 《傅科摆》《密涅瓦火柴盒》 等作品,该社副总编辑赵武平向记者回忆并讲述了多年前埃科造访上海时的情景。“2007年,埃科来上海,我们尽地主之谊在绿波廊请老先生吃饭。席间,一道松鼠鳜鱼上桌,只见他一个劲琢磨这道菜名的英译是否得当:难道是一条会上树的鱼? 四座看了老头儿滑稽的吃相直想发笑,就连鱼盘上残留的橙色浇汁,他也恨不得要吃干净呢! 一条煎炸河鱼,竟然会让他一吃再吃,完全不在乎旁人早已不动筷子了。”席间,埃科透露了他作为藏书家的秘密。他说他有3个家。在米兰的家,有1个老婆,3万本书;在巴黎的家,有1万本书,同一个老婆;在靠海的乡间别墅,也有1万本书,还是1个老婆;但是在博洛尼亚,他只有2000本书,但有300个女学生。说到这儿,老头儿哈哈大笑,其状十分可爱。
爱讲故事,富幽默感,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埃科留给世人最深的印象。照片上的他,是那个不羁地叼着烟斗和雪茄窃笑着的大胡子。随着他的去世,始于从米歇尔·福柯的这一批知识分子,这一批曾对社会生活各方面进行过全面反思,甚至重塑了西方社会思想、宗教、美学、政治结构的知识份子,似乎已成为了一个时代翻过去的背影。
文汇报记者陈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