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首席记者 邵岭

新《云南映象》还在各地热演，杨丽萍的编导新作已经初现峥嵘。让人们意想不到的是，“孔雀公主”这次竟然做了一部现代舞作品。本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上，其首部转型之作《十面埋伏》的15分钟片段甫一亮相，便引起国际演出界的追捧。推介会现场，记者听到不止一位国外买家感叹：“在看了太多似曾相识的作品之后，《十面埋伏》让我们耳目一新。”

顾名思义，《十面埋伏》是一个关于项羽、刘邦和虞姬的故事。它寄生于中国传统文化之下，在去除民族舞元素的同时，引入了大量京剧元素，从而呈现出全新的舞蹈面貌。昨天中午，杨丽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坦言自己只是想做个尝试：在民族舞之外，中国舞蹈难道只能向西方芭蕾看齐？

京剧基因取代民族舞元素

《十面埋伏》不是大众熟悉的“杨丽萍作品”。这一次，历史取代了自然，成为她灵感的来源。她说，选择《十面埋伏》这个题材，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人物身上可能存在的人性缠斗，以及由此引发的当代观众的共鸣。“这样的故事其实一直延续到现在。每个人都面临着或来自外界或来自内心的埋伏。到底是欲望催生了恐惧，还是恐惧滋养了欲望？”

所以，《十面埋伏》的重点不在于讲故事。从目前展示的片段来看，它带有强烈的实验色彩，突破了传统舞剧的叙事方法，更像一些特写镜头的集合，运用多种舞台手段，刻画人物在某一时刻的纠结与矛盾。比如舞台上会同时出现两个韩信，穿黑衣的那个，代表了他的第二重人格。更重要的是，作为一部现代舞作品，《十面埋伏》剔除了民族舞的元素，而带有鲜明的京剧基因。15分钟的片段，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两个角色：萧何与虞姬。萧何的扮演者是京剧裘派传人裘继戎，这些年来，这位梨园世子一直尝试着将京剧表演和多种舞蹈语汇同时展现在舞台上，与一心求变的杨丽萍一拍即合。男扮女装的虞姬更是亮眼，让人联想到京剧舞台上的男旦。“没错。用男演员来扮演虞姬并不是噱头，而是有文化渊源的。我们就是借鉴了京剧的这个传统。”杨丽萍这样表示。

连杨贵妃都是踮着脚尖的

杨丽萍爱折腾。当年她就是把长甲舞移植到了孔雀舞上，延伸了手的长度，增加了手的表现力，使得孔雀舞焕然一新。不过，把京剧元素植入《十面埋伏》，却不仅仅是出于她爱折腾的本性。

熟悉杨丽萍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苦闷中创作出《雀之灵》的。刚到北京那几年，全国的舞蹈院团都把芭蕾作为基本功，她所在的民族歌舞团也不例外。然而她从身体条件到精神气质都不属于芭蕾，索性自己关起门来琢磨孔雀舞。几十年过去了，她已经攀上中国民族舞蹈的巅峰，但眼望四周，芭蕾仍然是中国舞蹈界的主要学习对象。“从语言、技法到经验都是西方的，连杨贵妃都是踮着脚尖的。”那么问题来了：在民族舞的范畴之外，到底什么是中国的舞蹈？

向京剧找素材，就这样成为顺理成章的选择。在她眼里，京剧舞台上那些程式化的动作，完全可以转化为新的、有中国特色的舞蹈语言。

按照计划，《十面埋伏》将于明年五六月间公演。这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与这件事比起来，“还会不会上台跳舞”这样的问题显得太微不足道。杨丽萍说：“没有舞者可以永恒。观众可能会有阵痛，但是我不留恋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