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国共产党已走过了99年的风雨沧桑之路。良好的家庭建设、家教建设、家风建设,对于广大党员干部、民众来说,依然至关重要。
家书是传承中华优良家风的重要载体。生活书店曾出版《谢觉哉家书》《董必武家书》,广受社会各界好评。
《谢觉哉家书》,荣获CCTV好书盛典“2015年中国好书”,入选中宣部中组部党员干部推荐图书书目(第11批),入选2015年主题出版物重点图书。
《董必武家书》,2016年荣获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主题宣传重点图书;2016年入选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全国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向全国老年人推荐优秀出版物;入选中国出版集团公司“中版好书”2016年度榜。
作为备受尊重的革命者、国家领导人,在生活之中,他们是如何关爱教育子女、亲友呢?我们可以从作家萧跃华的文章《谢觉哉的家风》中,了解一二。
《谢觉哉家书》谢觉哉著 谢飞编选
谢觉哉,“延安五老”之一,著名的法学家和教育家。1884年出生。曾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政协副主席等职。
本书收入谢觉哉从20世纪20年代到20世纪60年代的115封家书。家书中除了关于子女教育、家风修养的话题之外,还涉及诸多历史人文与家国往事,是一本常读常新的难得佳作。
在当下大众都被“朋友圈”占据的时代,能读一读那些历尽沧桑、辗转保留下来的发黄的书信,更能感受到中国百年来的历史变迁与人事艰难。而在这些著者本无意发表的书信之中,读者才能真正体认革命年代老一辈共产党人的人格魅力与作风修养。
《董必武家书》董必武著 董绍壬编选
董必武,“延安五老”之一,是最早参加中国共产党的老一辈革命家。他1903年考取晚清秀才,早年参加同盟会。1920年在武汉建立共产主义小组,并出席1921年的中共一大,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元勋。
董老与夫人何连芝育有一女二男,同时抚养教育了多名侄女、侄孙等后辈,本书中的多数书信即是董老写给子女和后辈的家书,主要是对子女后辈的教育开导,鼓励他们艰苦奋斗、勤俭做人,体现了老一辈革命家严于律己、以身作则的优良作风,为后人树立了榜样。书中穿插多幅董老与家人的珍贵照片及董老的墨迹,图文并茂,呈现了大时代背景下一个家庭变迁的侧面。
本书收入董必武家书68封,大部分书信为首次面世,真实呈现了董必武在家庭日常生活中朴诚作风与优良品格。对妻子的关心,对子女的教育,对亲人的帮助与教导,都在一封封家书里呈现出来。
谢觉哉的家风
家书是家风的有效载体。这是我拜读《谢觉哉家书》(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5年7月)的感受。这些写于1919年至1965年的百余封家书,从中找不出“家风”二字,然而笔端流淌出的舐犊之情,又无不与家风“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者也”。
谢觉哉(1884—1971),湖南宁乡人,字焕南,学名维鋆,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中央苏区政府秘书长、中央党校副校长、陕甘宁边区政府秘书长,政务院内政部部长、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全国政协副主席等。“延安五老”之一,新中国法制奠基人。
延安整风,毛泽东在谢老所撰《自传》批示:“已看过。文如其人,信哉!”这些家书无疑是对“文如其人”的最好注脚。谢老家书所折射出的家风,给我多个方面的启迪:
婚姻观——“你永远是我的夫人”
谢老第一次婚姻由岳丈何秋岩做媒,双方默许喜结良缘,新郎十五岁,新娘二十岁,共同生育了四男三女。
大革命失败后,谢老漂泊不定,十年后以诗代柬发回第一封家书:“音书久断绝,生死不可踪。累汝苦思念,暮暮复晨晨。累汝御强暴,一夕或数惊。累汝家计重,荆棘苦支撑。遥知鬓发改,不复旧时容。”不久又《寄敦秀<望江南>数阕》,回忆:“四十一年前的秋天,我和你结婚了。那天,不记得谁在房里唱‘送子’,我的外公拉我进去,说是什么‘大事’。”何夫人六十正寿,谢老说“回家,暂时不可能;寿文呢,应该写一首”:
你是个不平凡的女子,记得那年fow xo队(保安团)闹到家里,谁都跑了,你都独自一个和他讲理,气盛理直,把那些要放火烧房子的丘八骇住了。又自我出亡在外,反革命找我家里出气,通缉呀,没收呀,你一个妇人要应付这些横逆,听说你一点不惊惶,处置得还好。有朋友来信,说你有丈夫气。
1939年9月8日致何敦秀信
谢老那代革命家不少经历过二次婚姻。如何处理与“糟糠之妻”的关系,检验着一个人的伦理道德和齐家水准。谢老既尊重历史,坚持与“敦秀吾妻”、“谢老太太”通信,坚称“你永远是我的夫人”,要她六十岁不再“斩猪草”、“提猪食”,少管些事,安静过日子;温馨提示“照我乡规矩,不是很穷的人,到五十后就得备一具回老家的东西,不知你备了没有?”又坦陈“因为社会制度的原因,使得我俩的精神隔离开了,因而也把我俩的形体隔离开了”,不能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何夫人被小儿子谢放接到北京安度晚年,谢老和夫人请她来家作客,多次前往看望,送去生活费用。何夫人说:“王定国同志,感谢你对谢胡子照顾得这么好。”何夫人享年八十八岁,王定国亲自料理后事送行。这种互敬互重的姐妹情谊令人感慨万端。
谢老第二次婚姻由组织安排。国共第二次合作,他受命做甘肃省政府主席、宁乡同乡贺耀祖的统战工作,需要夫人协助,与王定国结为伉俪。谢老让新妇拿《西北日报》,拿了三次都没拿对,她难堪地说:“我不识字。”“不用怕,我教你。”谢老开始识字扫盲,他在夫人来信上边改错别字、边附笔回信就是有趣例证。
王定国四十岁赠诗谢老,请人书写绣成画幅悬挂厅堂:“谢老:自从我们在一起,不觉已近二十年。互相勉励共患难,喜今共享胜利年。今逢你七旬大寿,我无限的欢欣。正当可爱的春天,正当祖国的建设年,花长好,月长圆。为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祝你万寿无疆,祝你青春长远。定国,一九五三年五月十五日。”十年后谢老《寿定国同志五十周岁》:“暑往寒来五十年,鬓华犹衬腊花鲜。几经桑海人犹健,俯视风云我亦仙。后乐先忧斯世事,朝锄暮饲此中天。三女五男皆似玉,纷纷舞彩在庭前。”
三十四载相夫教子,王定国不仅脱了盲,还跟着谢老学书法、写诗词,晚年成了著名书画社会活动家。
谢飞与母亲王定国老人合影(2015年夏天)
劳动观——“使他们发生兴趣,是学校中一件大事”
谢老希望孙孩们学习劳动——耕田、挖土、砍柴、拾粪、喂猪、扫地,样样都干。“如果有一天回家,我不愿看见一群文绉绉的孩子,而愿看见‘挑得起放的落’粗手粗脚的。因为这才是家庭好气象,也是地方的好气象。”
他提醒廉伯、子谷:“家里大小学生有十二个,哪些将来可种地学手艺,哪些宜于做别的事,做父母的应该心中有数”;“你们的儿子大的都出来了,小的现在应该想想,胜我、利他寒假时或在学校或在家,农活还多着,边做边学,养成爱农活的习惯”。批评同父异母弟弟鲁宜:“我看你的病是懒起来的,是随便乱吃东西来的,是晒太阳下冷水来的,是在家里争闲气来的”;批评侄女谦芳不安心煮饭带孩子:“不煮饭哪有饭吃?不带孩子人从哪来?这都是顽固思想在作祟”。看到儿孙来信“从未提到如何生产,只是叫苦、困难,要帮助”很生气:“关淑跑到友仁,不回家设法生产。群英的女儿、媳妇,也不在家生产。一些小孩子,不管聪明与否,读书没读书,全想放出去,依靠人,要正行(谢放)带去。原因是仍想过不劳而食的生活。”
谢老告诉家人:“旧社会学文化,为的是‘出人之上’,能吃到剥削饭;现在学文化,为的是会搞生产,能为人民做事。”“读书、学文化,为的是劳动生产。”“从事生产劳动,就是为人民服务。穿绿长衫、吃轻松饭的时代,早已被打倒了。”“如果读了书,就不劳动,那社会会成什么样子?教育对人民有什么好处?”而“做事,不只是人家要我做才做,而是人家没要我做也争着去做。这样,才做得有趣味,也就会有收获。”“要从艰苦的过程中,得到隽永的味道。”“不要嫌忙,只有忙中得到的安慰,工作进步的安慰,才是真安慰。”
谢老吐槽:“我的孙男孩子一个也不肯务农,我不知道写过多少次信,总是不听。”他和当校长的子谷探讨“学生抵触情绪很大,教师也感到缺乏理直气壮来说服学生”的原因。并致信宁乡县委书记李学良、县长张润清:“在中小学校中劳动观点的教育恐还不够。如何使在校学生和周围的劳动生产事业发生联系,使他们发生兴趣,是学校中一件大事。”谢老建议金圃找爱人“要找就得找个能劳动的农家女子,挑得起,放得落的,识不识字是次要的”;赞成孙子“学初主张在你的两个小孩子中抽一个回家劳动”;“看到我的孙媳——文义能挣得劳动工分又能管家了”十分高兴;“已责令群英的小女儿回到祖父母处作田作土”。
农业是基础,农村是老家。谢老描绘美丽乡村:“家家流水,户户垂杨;社社粮满仓,猪牛满圈;花果山到处是,科学文艺人人会,多么美好呵。”他相信未来“两下比起来,农村比城市强得多”。当廉伯、子谷说出“现在人想向城里跑,不久恐怕城里人会向乡里跑”时,谢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劳动光荣,乡村美丽。谢老走到了时代前列。
群众观——“谢觉哉愿意和人通信”
“一切依靠群众,一切为了群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也正因为如此,老一辈革命家的群众观才格外令人景仰。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颁布施行,谢老给家里写信说这个文件天公地道,不管家里划不划地主,革命家属必须坚决拥护。他叮嘱搞合作社的廉伯:“要处处为社会谋利益,为地方谋利益。久之,合作会发达,人民也会赞成你。人民赞成你,也必不会亏你。”谢老出生地肖家湾房子多,他修书廉伯、子谷:“不管定个甚么成份,照个人算,屋子可能有多余,一切听农会主持,你们不要插嘴。我不会回来住那房子的。”他充分肯定吴岂凡教学之外参加社会工作,“但必须注意同群众关系好,同乡的社的干部关系好,取得其信任。”
谢老第二次回故乡,对某些做法看不顺眼:
为甚么我只在南馥冲站了两个钟头就跑了,因为逼得我不能不跑。连夜由谭家湾修一条到我屋门走汽车的路,这是为什么?堆子山的木桥没有了,不修(听见细屋背嘴的桥也没有了),却赶修一条过汽车的桥——涨水就要被冲去。
谢老还看到屋子里站几个穿白衣的招待员,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院子里站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左邻右舍。幼儿园的孩子是从西湖冲借来的,流沙河的鱼是应付参观者的。吃饭四五桌,“我问为何这多人,说都是随我来的……好像谢胡子是个冒底洞,可以吃个不停。”谢老事后反思:“我不怪县、社的人,也不怪你们,只怪我自己事先没有严格说清楚。这对我是一个教训。”
金圃夫妇和婶婶偷砍树木,谢老回了一封长信:“公社对你们的处罚是完全正确的。不久前,我在回复沙田大队的信上说:要你们在社员代表大会和社员大会上做检讨,而且不只一次,要直到大家不要你们检讨了为止。又说:你们应该向前人做检讨……你们还应该向后人做检讨。”
谢老重回革命圣地延安,发现群众生活水平还没恢复到战前水平,心情十分沉重,提笔给党中央和毛泽东写信。他公开撰文指出:“民政工作者要管的不是百分数那一边——多的一边;而是百分数这一边——少的一边。其实,不止是民政部门的事,而是党政领导要全盘注意的事。”
他想了解家乡现状,冒昧给不知姓名的县长写信:“只请你透露一句话:‘谢觉哉愿意和人通信!’”并允诺“我一定亲自阅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写复信”,但“不要写成公文”。他要求亲人反映情况“要一点不假,是啥说啥”。谢老看到宁乡县召开生猪会议,认为破解了人民吃肉难,在人民日报上写了一篇文章,后来发现计划打了水漂,与李书记、张县长一起总结教训:“为什么深入群众而又脱离群众,深入实际而又脱离实际,毛病在哪里?”谢老循循善诱:“你们曾经爱听假话,现在是不是群众敢向你们讲真话?除非你们已向群众做过多次检讨,群众认为你们是自己人了,他才敢把真话向你们说。”
“自己人”与“外人”,掏不掏心窝是内外有别的!
权力观——“不要认为地位高的人可以说情”
谢老出身地主家庭,加入新民学会时已年近不惑,天命之年踏上二万五千里长征,随时准备以身殉党的事业。他们这代知识分子背叛家庭投身革命,理想信念坚如磐石。
革命大功告成,谢老出任内政部部长,老家来信说孩子多想读书,谢老回复:“可去长沙找共产党,如肖劲光司令、袁任远副主席等。报告他:你是我的儿子,有些孙子要学习,家里情况如何”。然后笔锋一转:“革命了,世界变了,叫做工作,不叫‘找事’。比如我在这当部长,不是官,公家只管穿、吃、住。”他问:“晋藩是谁?要做工作,可在本地投效。北平正派人南下,这里是不需要人的。我老了,绝不再替人做这些事,也不可能做。”
廉伯、子谷想去看父亲,没钱买车票,问有没有便车可坐。谢老回复:“打听便车是没有的,因为任何人坐车,都要买票。”如果没动身,可等秋收光景好些再来:
你们会说我这个官是“焦官”。是的,“官”而不“焦”,天下大乱;“官”而“焦”了,转乱为安。有诗一首:你们说我做大官,我官好比周老官(奇才大老官)。起得早来眠得晚,能多做事即心安。
“焦官”,宁乡、安化一带方言,说物“焦官”是很干,说官“焦官”是没钱。“周老官”姓周名奇才,谢老同村一名勤勤恳恳、心灵手巧的长工,他曾写诗赞曰:“生来脸黑号奇才,诚实勤劳口少开。越吃苦来心越静,晚年耳更不闻雷。”
子谷向父亲求援,谢老既鼓励又批评:“你有意把学校搞好,不在困难面前屈服是对的,但要我们打电(话)给郭专员关照,就不对。”子谷想借探望父亲之机托关系买机器,谢老回复:“你来,不要带甚么买机器的使命,会使你回去时不能交账。”廉伯、子谷替人求情,谢老回复:“姜国全(大女婿)来碰了钉子,何汉明(妹夫)来又碰了钉子,这里现在裁人,有好些人还得回乡去,你们不阻止何汉明来,反荐引他来,可见你们对外面情形一点不清楚。”廉伯、子谷想去长沙看望父亲,谢老回复:“如要来,也只你们两个来,一宿两餐,因为我住在省委,那里不招待别人。”
谢觉哉、王定国夫妇与孩子们在北京(1951年)
女儿群英替儿子求情,谢老回复:“姜忠调工作的问题,我不知道可不可调。如果可调,姜忠可以自己请求。如不可调,那旁人说也是空的。不要认为地位高的人可以说情,这是旧社会的习气,早已经不作兴了。”堂兄凡宣、堂弟典衡替人求情,谢老回复:“嘱为何志伟君找工作,无法办到。因为:一、无论什么机关、厂矿招收员工,都要经过考取或由一定机关调用,没有可由私人推荐的,荐了也没有效果。二、现在各处都患人多,要减人,有些人还不免要回乡,出外找事是不容易,甚至无法找到的。”
谢老像寻常百姓一样为女儿升学担忧,他告诉谢瑗、谢飘:“今年高中收生比往年少,大约有半数还乡的初中生不能升学。列列没能争到保送,考取与否不能保险。”
立党为公,谢老是面明镜。
修身齐家,谢老堪称楷模。
文︱萧跃华
本文为节选,全文发表于《同舟共进》2020年第5期
编辑:张子杰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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