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一部用中文写作的《文学讲稿》;一部秉承木心《文学回忆录》遗风的作品讲义;一堂丰富的西方文学精读课。三百年前的经典中埋伏着怎样的“草蛇灰线”?面对文学的丰碑我们该如何找到打开它的钥匙?跟随本书成为西方文学“最优秀的读者”。
车尔尼雪夫斯基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乌托邦与反乌托邦之争尚未远去,世界意义上的现代化已经抵达中国,布尔乔亚审美也随之降临,人们在消费社会中欲望、迷失、坠落,活像福楼拜小说里描写的模样。拒绝进入20 世纪的尼采曾为时代病预言,大众盲从娱乐、精英盲从科学,两台“疯狂赛车”势必载着人类驶向绝望……《包法利夫人》《地下室手记》《悲剧的诞生》……19 世纪的“伟大心灵”中有对21 世纪的我们最深刻的关照。
本书融文学批评于散文篇章,通过对19 世纪欧洲文学的讲读,再现欧洲现代化的历史语境,以期进入对“现代性”的复调式反思。“启蒙篇”以启蒙运动的发生与进化为线索,引出对现代体系和后现代策略的对位声部;“法兰西篇”与“俄罗斯篇”互为对照,呈现发达状态和不发达状态下的社会对现代体系的两种反应。“尼采篇”则是从西方思想史的大格局对现代体系的思辨和应答。
作者简介
童明,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校区英语系教授,该校杰出教授;西安外国语大学特聘教授。在中国出版的主要著作有:《解构广角论:当代西方文论精要》(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 年);英文《美国文学史》(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年外语教学与研究社增订版)。
选摘
所谓历史,从来都是交错的曲线,却常被叙述为一条直线。直线叙述易于凸显历史的进步,一般是这样的:中世纪之后,欧洲出现文艺复兴、科学革命、启蒙运动,横扫封建秩序的僵滞和中世纪的愚昧,终结了以宗教信仰为特征的世界观,以科学、理性、平等为新的价值,旨在创造一个自由、幸福、没有残忍的世界,这是人类共同的现代化之梦。
现代性是启蒙思想家在变革激情之下对未来提出的理想蓝图。欧洲人根据柏拉图以来的理性传统和当时对历史、世界和科学的看法,对这套设计几经拼补而形成体系,称为体系化现代性,或现代体系。现代体系是积极的,组成它的元素也是合理的。
但是,只要问上几问,直线历史叙述塌陷,历史的曲折线显现。几百年来,现代体系一再给予人们变革的信息、理性的方案、光明的许诺,也一再让人们看到它变革、理性和光明的另一面。仅就平等这一点,要做到何其不易。
旨在使人类摆脱愚昧的科学,居然导致新的宗教,叫“科学主义”。这是启蒙思想家始料未及的。
现代性体系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将其简单设定为理性;由此对人文学科做的解释和安排,其实是基于机械主义世界观。如此等等,不只影响了现代人文学科的走向,还有社会发展的蓝图。人类常自以为计算精明,然而种种“人算” 常输给“ 天算”。这又是始料未及的。
西方的理性优先传统带有苏格拉底思想的先天不足,这种理性很容易排斥人文理性,变成工具;工具理性可以被善用,也可服务于殖民主义、帝国扩张、专制暴政、战争掠夺。工具理性使种种不合理合理化。一个又一个的始料未及。
宏大叙述的核心是“高度统一”,因此而绝对,绝对真理缺了宽容,宏大叙述就成了“讹诈”,屈服于它,等于放弃独立思考。
现代性的思考怎能忽略人性的复杂,怎能忽略探索人性的文学?美学判断、美学现代性综合人性的各个功能,有多层次思考的优势,文学的复调回应了历史的复调。理性推论可以结束在句号,美学思辨往往留下问号。问号指向无常和无限。
从现代经典文学的解读来理解现代性赋格,眼前出现更宽广的视野,这样的视野应该包括本书尚未包括的那些作家,如歌德、司汤达、普鲁斯特、卡夫卡、伍尔夫、加缪、福克纳等。但是,每本书都受设定的框架所限,这本书也一样。不过,本书有限的规模接驳着更宽的视野。
《现代性赋格》分为四篇八章。“启蒙篇”(含上、下两章)以启蒙为线索,陈述现代体系的构成和后现代对体系的思辨,是理论部分;“法兰西篇”(含“波德莱尔忧郁的理想”和“福楼拜的美学判断”两章)与“ 俄罗斯篇”(含“欧洲现代化和彼得堡幻想曲”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人”两章)相互对照,呈现发达状况和不发达状况下现代性的不同问题,以及文学家在具体历史语境中的思考。“尼采篇”(含“尼采式转折”上、下两章)则是从整个西方思想史的大格局出发,对现代体系的思辨和应答。尼采是后现代思辨的转折点。
这本书选来细读的几位文学家(尼采也是诗人),有穿透时空的视力。波德莱尔以“ 忧郁” 诗风表达“理想”,回应第二帝国奥斯曼式的现代化;福楼拜以“客观”小说风格鞭挞布尔乔亚并讽刺宏大叙述;陀思妥耶夫斯基借地下人之口,剖析工具理性如何导致背离人性的乌托邦;尼采从苏格拉底如何将美学与哲学对立着手,梳理整个西方思想史,并为现代意识注入希腊悲剧的美学智慧。曾几何时,这些声音几乎是异端邪说,几位作者被说成是败坏社会道德者、非理性者、疯子。
历史赋予的后见之明,让我们看到尼采、陀思妥耶夫斯基、波德莱尔、福楼拜是有先见之明者。他们禀赋瑰奇而风格迥异,共同点是善于采用比理性判断、道德判断、政治判断更为复杂、更接近人性的美学判断,以此对现代性提出各种的问和答,成为现代人文学和美学的精粹。
现代体系把“自我”抽象为理性主体,目的是维护体系的完整和稳定,而文学则通过虚构勾勒出“主体”的复杂。在《包法利夫人》里,郝麦(Homais)使用宏大叙述而滔滔不绝,是福楼拜讲给我们的笑话,因为郝麦口中的科学是无知,他口中的进步和光明是亵渎;福楼拜告诫我们:看看这些人,他们贪婪、自私、虚伪,却挟持了启蒙的话语。
而包法利夫人,想自主却不能,因为布尔乔亚文化的话语寓居在她的“主体” 之内,替她思想,做了她的主。
说到“主体”,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地下人最复杂,有着哲学家无论如何也演算推理不出的人性。
重要的话说三遍:对现代体系理性部分的思辨,不是对理性的否定,而是通过理性和艺术的统一获得新知。用尼采的话说,批评苏格拉底不是否定他,而是将逻辑家的苏格拉底转变为“ 实践音乐的苏格拉底”。
欧洲现代文学还揭示了浪漫主义的双刃性。浪漫,出自人类善良的本性。可是,善良不一定等于智慧。浪漫到不了解自己的程度,是幼稚;浪漫到看不清现实,是盲目,是愚昧。如果到了真假不辨、善恶不分的地步,浪漫是什么?
现代体系喜欢浪漫纯真的头脑,不喜欢怀疑者。以“光明进步”为号召,宏大叙述将其科学观、知识观、真理观当绝对真理推而广之,等于要求人们无条件乐观。但是,历史和生存,迫使人们保持对现实的清醒。新的启蒙需要这种清醒。自福楼拜以来,走出浪漫的误区成为美学现代性的重大主题。用福楼拜的话说,这是现代人必不可少的“情感教育”( sentimental education)。
《现代性赋格:19世纪欧洲文学名著启示录》
[美]童明 著
编辑:朱佳伟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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