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颜福庆(1882-1970),被称为“中国现代医学之父”。他坚持创办中国人自己的医院、医学院,先后创办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中山医院、上海市肺科医院;创立中华医学会,为中国的医学教育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耳濡目染,少年立志学医
颜福庆诞生于上海江湾一个清贫的基督教牧师家庭。6岁时,父亲颜如松因感染伤寒去世后,颜福庆便寄养于伯父上海圣约翰大学创办人颜永京家中。
1890年代初,颜福庆的三哥因患脑膜炎离世,年仅14岁。1897年,二哥颜志庆疑因误用海洛因作为吗啡的替代品,用于治疗感冒和腹泻,染上毒瘾。一年后,伯父颜永京因糖尿病引发肾小球肾炎,病情恶化,临终前对颜福庆说:“在我的有生之年,已经看不到自己的祖国成为一个进步、强大和充满希望的国家。你们的下一代将比我幸运,你们将亲眼看到中国的新生。”从此,颜福庆坚定了学医的决心。
上海圣约翰大学创办人之一颜永京
颜福庆从小常与母亲到舅舅吴虹玉创办的同仁医院玩耍,21岁于圣约翰书院医学院毕业后进入同仁医院实习。
上海同仁医院创办人吴虹玉
1906年,颜福庆远渡美国,通过插班考试,进入耶鲁大学医学院二年级就读。三年后,获得耶鲁大学医学院最高荣誉——优秀博士毕业生。同年,前往英国利物浦大学进修热带病学。
颜福庆博士毕业照(中排左二)
颜福庆耶鲁大学医学院毕业证书
打破成见 推广西医
耶鲁学院1898届的四名学生发起了一个海外传道团——雅礼会,十年后,雅礼会在长沙立足,胡美(Edward H. Hume)在长沙创办了雅礼医院,颜福庆接受聘任,来到长沙。胡美把颜福庆称作“上帝送给长沙的礼物”,颜福庆说道:“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内心的喜悦之情,能为我的同胞服务,这太令我激动了。”
胡美(右二)与颜福庆(右一)
无奈当时的老百姓对西医并不了解,也不相信西医,甚至把西医穿的白大褂联想为人们出殡时穿的衣服,西医在中国的发展举步维艰。兴医办学,推广西医,少不了当地政府的认可和支持。
恰巧在这个时候,“民国元老”谭延闿得了大叶性肺炎,便请来当地中医,几天过去,病情仍不见好转,谭家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请来了颜福庆,颜福庆给他量了体温,开了些药。第二天,谭延闿病情痊愈,令中医束手无策的病竟然被西医看好了,这件事情传遍了长沙甚至整个中南地区,也赢得了谭延闿对现代医学的信任。
颜福庆拒绝了谭延闿的酬金,并提出一个要求:在湖南开办一所学西医的学校。从此,便有了湘雅医学院,它最初的名字叫做“湖南-雅礼”。
课堂上的湘雅学生
亲自下井调查 唤醒公共卫生意识
在中国人平均寿命只有30岁的年代,颜福庆深感公共卫生的重要性,此时,中国中部地区钩虫感染肆虐,为了摸清井下钩虫病的感染原因,颜福庆亲自深入150米下的竖井进行调查。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矿井下,孤独感和恐惧感包围着第一次下井的人。颜福庆发现,当时的矿工们喝水、吃饭、排便,全部都在地下150米的地方,裸露的皮肤一旦接触到从粪便中排出的钩虫虫卵后,极易发展成为钩虫病。
矿工观察病毒
颜福庆组织工人进行化验检查,结果显示矿工的钩虫感染率高达81.6%!他随即展开药物治疗,但出于对西医的不了解和不信任,很多人拒绝治疗,甚至张贴布告,散布吃西药会失去生育能力、外国人要灭绝中国人等谣言。最终,矿上采取激励措施:服药治病者,每天将获得一定的补贴。自此,钩虫感染才得以控制、消灭。在颜福庆的说服下,煤矿建立了卫生部,负责卫生相关事宜。
正在颜福庆于萍乡煤矿进行钩虫病调查时,有一个少年,看到他背了一个显微镜,十分好奇,并对此产生浓厚兴趣。颜福庆便鼓励他报考即将成立的湘雅医学专门学校,1921年,他成为湘雅医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这位少年,就是“中国疫苗之父”——汤飞凡。
汤飞凡
1928年秋,汤飞凡收到颜福庆的来信,邀请他回国。一年后,他谢绝了导师的挽留,从美国哈佛大学学成归来,支持筹建国立中央大学医学院(上海医学院)。
20世纪初中国红十字会总医院医学堂建筑(现华山医院老楼)。1928年7月,国立第四中山大学医学院(上海医学院前身)接办中国红十字会总医院,为学校第一所实习医院。
中国红十字会总医院医学堂大门 图片来源:indiana university – purdue university indianapolis
民国初年,中医西医势不两立,行业混乱,为统一公共卫生行政及医学教育标准,全国各地的西医集结,组成中华医学会。1915年,颜福庆作为中华医学会的创始人之一,在中华医学会第一届大会上呼吁“维护医生的荣誉和职业的尊严”。
中华医学会首次大会合影(前排右六:颜福庆)
“犹太人”颜福庆
1926年,湖南被推上了革命的风口浪尖,湖南人奋起驱赶外国传教士,胡美成为“处决名单上的头号人物”,而湘雅医学院所有的非湖南籍教师和行政人员也未能继续留在长沙,颜福庆说道:“何去何从,我茫然无所适从。”
12月25日,颜福庆一家乘船逃离长沙。
1926年夏长沙学生在湘雅医学院前示威游行
1927年,协和医学院向颜福庆发出邀请,聘请颜福庆为协和医学院副院长,任期为一年。在颜福庆担任过的多家医学院的院长中,协和医学院的薪资最高——每年5750美元。然而,协和医院对中外教员实施双重薪资标准,中国教员的薪水低于外籍教员,颜福庆作为华人代表,深感不满。
一年后,颜福庆离开协和医院回到上海老家,为了募集中山医院的费用,颜福庆向社会发起募捐,由此获得了一个雅号——“犹太人”。颜福庆的“二次创业”就这样开始了。
中山医院募捐收据
建设中的中山医院
中山医院全景
1931年起,为了募集筹建中山医院的100万元,他常常坐着三等车厢的电车,拿着装有募捐册的公文包,挨家挨户劝说对方捐款,一次、两次……直到对方把自己的大名写在募捐册上。颜福庆用尽了各种关系,张学良捐赠1万元,宋氏三姐妹的母亲倪桂珍巨额丧仪,五台山善普化佛教会会长王春暄捐赠50元,江海关捐助53000两,设立专为海关职员服务的“江海关病室”,艾利·嘉道理捐赠了中山医院的皮肤科……两年的时间,捐款数达到80万元。
1936年4月15日,国立上海医学院(上海医学院)新校舍与中山医院同时奠基。
20世纪30年代,即将完工的中山医院大楼。图片来源:indiana university – purdue university indianapolis
20世纪30年代中山医院病房 图片来源:indiana university – purdue university indianapolis
上海医学院的校歌中有这样一句话:“人生意义何在乎?为人群服务。服务价值何在乎?为人群灭除病苦。”颜福庆于1931年获得医师证书,但他坚持不开业,不徇私,不贪污,他也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了自己的诺言。他认为如果医生一边开业,一边在学校做教授是教不好学生的,对于有意向来医学院教书的医生,必须先将自己的诊所关掉,才可进入医学院工作。
上海医学院校歌
颜福庆对招生非常严厉,设置了较高的分数线,学生的淘汰率也高达70%。同时,还要求学生必须要有仁爱之心,只有这样,才可能在未来的从医过程中,对病人有耐心。颜福庆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是从湘雅起家的,没有湘雅就没有上海医学院。”
文革期间 颜福庆捐献遗体被拒
颜福庆坚持解剖应是医学院学生的基本课程,但在百余年前,人们普遍认为人体解剖违背伦理道德,虽然政府明令准许医院及医学院解剖尸体,但实施起来仍然困难重重。1920年,湘雅医学院打破成见,在赈灾义卖的菊花会上,当众解剖尸体,轰动长沙。
创办上海医学院后,颜福庆依然非常重视解剖。上世纪60年代,他带着长孙颜志渊到上海医学院的解剖实验室,指着两个标本对颜志渊讲:“这是你的两个双胞胎姐姐”。七十多年前,颜福庆的双胞胎孙女不幸小产,他便把孙女的遗体捐献给了学校。
双胞胎标本
1970年11月29日早晨,颜福庆倒下了,家人问要不要去医院,他摇摇头拒绝了,那时,他的住所与自己创办的医学院仅一墙之隔,颜福庆就这样在家人的陪伴下离去了。
颜福庆旧居 徐汇区新闻宣传中心 朱亮 摄
颜福庆临终前留下遗言,希望百年后把遗体捐给学校做解剖,然而这个遗愿在70年代并没有实现,颜志渊决定去世后把遗体捐赠给学校,替爷爷完成遗愿。
1978年11月29日,颜福庆去世8年后,上海第一医学院党委在龙华革命公墓大厅举行了“颜福庆骨灰安放仪式”。颜福庆亲属们在上海第一医学院大门前合影,随后前往龙华公墓参加仪式。
2005年,复旦大学举行百年校庆,枫林校区颜福庆雕像屹立于“福庆路”旁,“正谊明道”被铿锵有力地书写在了中国的历史篇章中。
编辑:张子杰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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