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病，便有了和医生打交道的机会；又因为糖尿病多年缠身，便有了结交专科医生朋友的可能。人生的舞台，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多了这个或那个让你刻骨铭心的角色。

手术中的赵曜医生

一通来自警方的紧急求证电话

某日，华山医院内分泌科的张朝云医生给我打了个电话，鉴于我血糖指标控制不理想的现状，建议我换个新上市的新药。张医生是个留美女博士，略显娇小的身材，披发及肩，透过一副圆圆镜框的眼镜片，双眼总是笑眯眯的。乍一看，不大像山东人，倒有几分江南淑女的气质。医生朋友的话我当然言听计从，按照约定，提前赶来医院挂号候诊。

时间尚早，张医生请我去医院内的星巴克咖啡喝一杯。已然朋友，我也坦然享受这“医患关系”中的高级别待遇。品着咖啡，张医生说话的神情略有些诡秘：“听说你是上海品牌剧《刑警八〇三》的创办者和开篇编剧，讲一个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实故事给你听听如何？故事中有病人、警察和我们医生，你听着觉得有点意思，就当是我给你提供素材。”     

白喝了咖啡，还掉下个馅饼，好运来了，想躲也难。故事的开头部分是这样的：一个多月前的中午时分，一个特别的电话打进了华山医院西院神经外科和内分泌科的金垂体多学科融合病房，护士台上的护士接起了电话，这是一个来自浙江T市的手机电话，来电者张先生急找赵曜医生，说他来上海入院时被当地铁路警方扣留了，只有赵医生能救他。接听电话的护士还没从云里雾里钻出来，护士台上的另一只座机电话铃声也急遽响了起来，来电者是浙江铁路警方李警官，他指定也要找赵曜医生，说是有一个冒用张姓身份证的旅客被脸部识别系统报警了，经人工核查，他们扣留了这位乘客。警方反映，乘客和身份证上的照片判若两人，乘客虽坚持说明是同一人，但警方坚持不予认同。护士拿着两只电话听筒，一时手足无措。一只是求救电话，一只是求证电话，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尴尬险情让护士大跌眼镜，而赵曜医生那一刻正在手术台上。     

很精彩的桥段，我马上招手服务员，续咖啡是必须的，这恍如剧情一样的情节怎么能放过？不料，张医生看了下表说道：“下午就诊时间快到了，往后的情节你直接去找赵曜医生吧，他是两方要追踪的同一个当事人，我帮你打个招呼，你就多跑一趟吧，他一定说得比我更生动……”     

一个不期而遇的悬念就这样形成了。网上查了一下，赵曜医生是华山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华山医院西院副院长。我有些纳闷，我认识的这位张朝云医生是内分泌科主任医师，她为什么会如此关心赵曜医生的故事？       

“脱胎换骨”的垂体瘤治疗

带着这个疑问，改天来到华山医院西院，等了一个多小时，赵医生才从手术台上下来。一碰面，原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青年医生，国字脸，一头乌黑的短发，握手时两眼放光地注视着你。我想：这一定是手术医生特有的眼光，眼神异常犀利，焦距高度集中，一种敬畏之感油然而生。赵医生说：“看你的脸有点面熟，好像哪里见过。”短短一句开场白又让我瞬间倍感亲切。

赵医生早知我来意，先带我在病房走廊上观看一幅幅关于垂体瘤的科普宣传画。他告诉我说：“在我们脑子深部的正中央，长着一个不到一克重的黄豆般大小的垂体，它是我们内分泌的司令部，控制着全身各处的内分泌功能。如果在垂体位置上长了一个瘤，就会产生严重后果。以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型垂体瘤为例，它会非常紊乱地促进人体内源性糖皮质激素异常分泌，导致库欣综合症，不仅严重影响容貌，而且还同时严重影响身体各个脏器。”

赵医生随手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这是一个长着瓜子脸的漂亮女孩，青春而又时尚。紧接着他又翻出了第二张照片，也是一个女孩，滚圆的脸上，皮肤是黑黑的、油油的、糙糙的；因为浮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当赵医生说这是同一个女孩时，我惊讶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得的正是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型垂体瘤，全身里里外外发生巨变，备受病痛煎熬。赵医生翻出的第三张照片则是女孩微创手术一个月后的照片，圆脸已经明显变瘦，皮肤也变得白皙。最让人诧异不已的是第四张照片，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小姑娘已经完全恢复到手术之前的模样，再现的瓜子脸，似乎比手术前的模样还要俊俏。赵医生说，小姑娘患病后所遭受的脱发、抑郁症、满脸痤疮、肥胖症、高血压、糖尿病、心衰、骨质疏松等一系列可怕症状，在手术后完全消失了，堪称人生的“脱胎换骨”！

这时，赵医生叙述了那个故事的下半段：那个打来紧急求救电话的张姓病人，一个半月前因患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型垂体瘤来上海华山医院西院看他的专家门诊，因为服药效果不佳，病情发展迅速，赵医生接诊后建议他来医院接受手术治疗。过了半个月，哪想到他应约来上海入院时却被当地的铁路警察拦下。那天手术结束后，赵医生立即按预留的电话号码打到了浙江T市的铁路警方，一面向办案民警介绍了张先生的病情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型垂体瘤的常识，一面和对方互加了微信，并将那个患病女孩的对比照片作了处理后发了过去。一番努力沟通，让民警恍然大悟，于是问题迎刃而解。当时民警善意地建议，为了避免张先生出行时再发生类似尴尬，想帮他按现在的模样办张新的身份证。赵医生颇为自信地告诉民警，不必这么折腾了，手术后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张先生肯定会恢复到从前的模样，还可以继续用他原来的身份证。

我迫不及待地问赵医生：“病人手术后的情况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赵医生笑笑作答：“按规定，病人手术后一个月要回医院随访复查，现在正好是手术后的一个月零三天，你如果有兴趣，一会可去32床微服私访一下。”

赵曜领导的“金垂体”手术团队

赵医生的B面令我刮目相看     

记得上海刑警八〇三的大侦探们有句名言：案子破了总是简单的。但这个故事公布了简单的结局后，我却依然意犹未尽，我似乎从医生的A面看到了医生的B面，看到了呈立体型的医生形象。后面发生的一连串小插曲，让我对赵医生大大地刮目相看。     

采访还是在病房的走廊上进行，通过赵医生深入浅出的介绍，我总算搞明白了关于垂体瘤的概况。目前垂体瘤的临床有七个亚型，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型垂体瘤只是其中的一个亚型。垂体瘤现在是一种常见病，发病率高达17％-22％。赵医生解释说，垂体瘤的存在率、发生率确实是很高的，只是大部分也许终生不会长大，所以也不分泌激素。但从整体上看，它的高发率仍然对众多病患的健康生存构成很大的威胁。     

渐渐地，不少病人和家属围在了我们周围，一起饶有兴致地倾听着赵医生的讲解。一位护士怕影响我和赵医生之间的交谈，悄悄劝阻着围观人群散去。不料，赵医生发现后阻止了护士的好意，留下来的围观者有些“得寸进尺”了，有人不时冷不丁地插话提问，赵医生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一一予以解答。这个场面很特别，很温馨，在我的心里，这似乎为新型的医患关系增加了一个注脚；由此，我对赵医生又多了一份尊敬。     我伫立在走廊上的一幅漫画前，画面是一个正在接受点滴治疗的病人。下面一行字有点意思：一个健康的人可以有一百个梦想；一个失去健康的人，却只有一个梦想：健康。     

赵医生毫不含糊地对我说：“我认为更准确的表述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健康的人可以有一百个梦想；一个失去健康的人，却可能只有一个梦想：健康。必须加上‘可能’两个字。大千世界，漫长人生，为什么失去健康的人只能有一个理想？”     

加上“可能”二字，可谓独出机杼。我慢慢咀嚼，拍手称赞。继而又问道：“我在等你的时候，护士长告诉我，华山西院垂体瘤融合病房从去年开张到今年的一年里，你们完成垂体瘤手术1800余例，平均每天5例手术，这类手术的质和量堪称中国第一，世界领先。没错吧？”     

赵医生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进一步发问：“据说，病人往往只在查房和手术前才能见到负责自己手术的医生，所以不少病人出院时，常常依依不舍地和走廊上相关医生的照片合影。是这样吗？”     

赵医生抿嘴一笑地又点了点头。     我提出在这幅漫画前和赵医生的“真身”合个影，赵医生哈哈大笑地拿出手机请走过的护士帮忙拍照。有个大胆的病人闪进来嚷嚷地希望加入机会难得的合影，人们见赵医生没有反对，再次“不知趣”地呼啦啦全进了画面，变成了一张有点莫名的集体照了。护士拍完照刚想抬腿离去，不想被赵医生一把拉住，我瞄了一眼赵医生的手机屏幕，他好像将自己的人像放大了后细细验看，表示满意后，才将护士放行。我暗暗一笑：有点“自恋”的赵医生哈。

赵曜在读病理片

赵曜（左一）在查房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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