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畏惧》中的艾玛充满了理想主义之光,却依旧深陷日常生活之重。这些生活之重与缺憾把英雄角色的塑造拉回地面,但仍让人肃然起敬。(资料图片)
■本报记者 张祯希
男性的中年危机一直是影视作品喜欢表现的题材,展现女性中年危机的却并不多。随手打开几部所谓女性成长励志剧,“玛丽苏”太多———男人都爱她们,她们善良的人性容不得灰色地带,爱之纠结是她们永恒的命题,充其量加上个事业与家庭的两难全,稍有一点自主意识的,不断自我升级,看似励志,却只是接受男性审美的新一轮审视与选择。这样的作品看多了,会发现当代女性的社会身份以及自我认知的复杂性正被无限消解。她们有没有经历过突然忘记自己、跳脱世俗法则的诗意时刻? 有没有在茫茫人海顿觉无依无靠之后产生的人间大爱? 这样的复杂与难言好像从未出现。
这种缺位,让近期两部热门英剧显得十分难得。警界题材的《重任在肩》今年推出了第四季,剧中在善恶间纠结、为事业赔光一切的失意女警角色成为不少剧迷津津乐道的话题。无独有偶,近期收官的《无所畏惧》则塑造了一个坚守自己信仰的无畏女性律师,用独属于女性的生存压力与情感诉求,丰满了荧屏的英雄主义叙事。两部电视剧默契地将人性的“复杂性”还给了中年女性。
复杂的失意者让荧屏女性形象更丰满
“人人都爱我”的“玛丽苏”叙事的对面是什么?并不是“人人都恨我”,而是压根没有人在乎你,你的人生在灰色地带中痛苦纠结,而这种尴尬的反戏剧逻辑正是生活的真实况味。在《重任在肩》中,就有这样一个“反玛丽苏”的女性警察角色———林赛·丹顿。她相貌平平、性格阴郁,一生都活在“被低估”的窘境中,也曾一时失足收受贿赂,之后不断试着挽回自己的名誉,甚至为此赔掉了整个人生。
女警探林赛·丹顿并不是《重任在肩》的主角,却足足贯穿了两季,拥有比主角更高的人气。丹顿的人设与“讨喜”无缘,她是一名单身中年女性,生活中无依无靠,没有伴侣、孩子,也没有挚友,唯一的亲人是在疗养院中养病的老母亲。工作成为这个女人在苍茫人间里唯一有把握的存在,她对待工作有手腕有头脑,却因为阴郁的个性与淡漠的人际关系,不再有上升空间。命运并没就此放过这个活得踉踉跄跄的女性,一次失足收受黑警贿赂,她断送了警察生涯,还被陷害锒铛入狱。在之后的人生中,丹顿不断伸冤,只为赢回警察身份。刑满出狱后丹顿靠着自己的才智获得了潜伏在警局中的黑警名单,人生的最后时刻,面对黑帮卧底黑洞洞的枪口,她决然赴死而拒不交出对方想要的名单。卧底问她为什么?她用尽力气发出呐喊:“因为我是一个警察。”
观众喜爱这个角色,是因为丹顿身上所有的戏剧张力都来源于内心深处,而不是靠狗血剧情与巧合强行拼凑。一个个微妙的细节让这个失意的女性形象丰盈、有说服力。林赛·丹顿尊重警察的身份,她多次举报同事的公权私用,因此常年受到同僚的冷暴力。但她自己亦非完美无缺,她会因为邻居在晚上用超大音量播放音乐,找上门去,甚至拳脚相向。生活的压抑与不如意给了这个女人为恶的动机,但是在犯错之后,她最终选择却做一个“好警察”。内心正义与邪恶的不断撕扯,让林赛·丹顿最后那句“因为我是一个警察”显得那如此震撼悲凉。
这样的角色再次证明,编剧对一个角色爱得深沉,绝不表现为让失意者凭借“金手指”一路逆袭,而是让人性回归难以描述的复杂,让人物同时肩负无奈与缺憾,在混沌中挣扎着试图厘清,哪怕最终只是徒劳。毕竟谁有勇气去讨厌一个复杂的失意者呢?
女性用生活之重填补英雄主义叙事的空缺
和 《重任在肩》 略有不同,《无所畏惧》塑造的,是一个穿梭于各种高能元素之间的坚定的女性英雄角色。人到中年的艾玛不是一个上天入地的超人,尽管充满了理想主义之光,却依旧深陷日常生活之重,她有想要为人母而不得的悲怆、有不被他人甚至是至亲理解的阵痛、也有年迈父亲病危给自己带来的无助。这些中年女性的生活之重把英雄角色的塑造拉回地面,甚至成为英雄为善的心理动机,让人肃然起敬。
艾玛·班维尔是一位以为败诉者辩护而闻名的律师。某天她接手了一桩为入狱14年的男子辩护的案件。14年前,初为人父的凯文被指控谋杀了一名校园女孩,因为证据不利,且迫于受审的压力,内心脆弱的凯文认下罪名,锒铛入狱。如今凯文的儿子已经14岁,前妻不想让孩子生活在父亲是杀人犯的阴影之下,便找来艾玛为前夫伸冤。原本只是一件刑事案件,但在艾玛一路抽丝剥茧之下,却发现背后深藏着一个巨大的丑闻。那些幕布后的大人物用伪证、翻供,甚至是绑架的手段试图让她屈服,但艾玛并没有放弃自己“为无辜的弱者辩护”的信仰。
每一个平凡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与软肋,《无所畏惧》 角色塑造的巧妙之处在于,电视剧并没有规避或者美化艾玛的弱点与痛苦,而是让这些凡人之痛转化为一种对待他人的大爱,成为她无所畏惧的精神动力。艾玛少女时期曾因为一张照片引发的误会,与挚爱男友分开,以至于没能见到对方最后一面。这让艾玛终生悔恨于自己的偏信,决定永远用质疑的眼光看待事物;艾玛不畏压迫,坚持为凯文辩护,除了坚守正义,同样也与自己经历的痛苦有关。一直想要孩子的艾玛,却不能拥属于自己的孩子,甚至因为职业的特殊性,领养孩子也始终不能成功。凯文入狱14年,监狱外的儿子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因,因为这样一份同理心,艾玛更能够理解这位父亲的痛苦。
当代女性可以是失意者,也可以是英雄,更多时候她们是两者的混合体。她们的人格可以不完美、不讨巧,但绝不能因为编剧的惰性或者为了迎合市场的爽感而被简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