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践耳先生生前一直很关注国内外时事与音乐文化资讯,具有学者的质疑精神与对世事的洞察力,坚守自己的独立见解。(上交供图)
■本报记者 姜方 周敏娴
昨天中午,上海突降暴雨,直到下午两点半才逐渐放晴。下午三点,在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遗体接受站小小的告别厅内,朱践耳先生的家人、同事、挚友齐聚在这里,向这位著作等身的作曲家作最后的告别。之后,根据朱老“不开追悼会,家中不设灵堂,遗体捐献给国家的医学研究”的遗愿,他的遗体捐献完成。
遗体接受站告别厅内,有音乐圈内朋友自发写的挽联“践志圆梦十大交响立丰碑,耳贯民族九州雅韵言心声”。告别厅当中,朱老的遗体身盖党旗,神态安详。厅内没有花篮,没有人读悼词,朱老用简单的方式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临别一刻,他的夫人舒群说:“践耳啊,十几年前的时候我们就说好遗体都要捐献的,我走的时候也会捐献的,我们天堂见啦。你先走了,不要挂念,不要挂念。”前来送别的上海音乐家协会副主席郭强辉说:“朱老的音乐是气势磅礴的,但他本人一向是低调谦和的。就好像现在,在这样一个简朴的地方作出了如此无私的捐献。”
早在17年前,他就完成了遗体捐献文件的签署
据上海交响乐团党支部书记王万春介绍,早在2000年,朱践耳就请上交的同事协助,完成了遗体捐献文件的签署。王万春说:“老人对待生命的通达,感动了团里每一个人。今天,各界人士冒着这么大的雨前来送别朱老,我想这份心意是对他既简单也厚重的敬意。”北京时间昨天凌晨,上交登台瑞士琉森音乐节,而就在抵达琉森后的首次排练开始之前,乐团全体起立默哀,向这位平易近人的前辈进行万里之外的道别。今年10月21日,上交将复排 《天地人和———朱践耳作品音乐会》,以致敬他在音乐上的不断求索与创新,并继续开拓中国交响乐的未来之路。
社会各界人士都对朱践耳的离去致以深切哀悼。自上周二以来,来自全国各地的悼念电话及信函,让人感受到了朱践耳与其作品深厚的群众基础。舒群希望通过文汇报,表达对所有关心、支持、帮助过朱践耳的人们的感激之情。
“至诚至真,乐之灵魂。至精至美,乐之形神”
在朱践耳多位生前好友或同事的眼中,他为人没有一点架子,体现出真正的大家风范。而他把一生奉献给党,奉献给社会,奉献给所有的爱乐者,这样无私的精神值得尊崇。
和朱践耳家仅一墙之隔的元龙书店,是音乐圈里无人不晓的“宝地”。朱践耳隔三差五地会去翻翻总谱,问店主王务荆:“最近出了什么新作品?”先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王务荆翻出手机里朱践耳坐在书店中的相片,回忆两人聊天时朱老说的话:“至诚至真,乐之灵魂。至精至美,乐之形神。若得万一,三生存幸。孰是孰非,悉听后人。”
上海交响乐爱好者协会副会长李严欢动情地回忆起朱践耳和爱好者协会交往的点点滴滴。“每次协会为朱老举行创作研讨会,朱先生都会亲自前来,与乐迷一起讨论自己的作品。面对乐迷的一些直言或是不解,他非但未有一丝不悦,心平气和地与大家探讨,还常在笔记本上记下那些建议。用音乐学家黄晓和教授的话说,一位作曲家与一群听众间有如此紧密的联系,真是罕见的。”
音乐舞蹈评论家董存明在上世纪60年代便结识了朱践耳,他心中的朱老是这样一番形象:“他面容清癯,文文弱弱,平日里少言寡语,不爱应酬。清心寡欲的他不嗜烟酒,一杯酽茶足矣,写作困倦时居然会口含几片干茶叶嚼嚼,简简单单的生活与时尚无缘。但他两耳亦闻窗外事,一直很关注国内外时势政局与音乐文化资讯,具有学者的质疑精神与对世事的洞察力,坚守自己的独立见解。别看他病弱的身子,骨头却很硬,在国难当头之时,怀有对祖国一腔忠贞与赤诚,表露出血性硬汉一面。凡此种种秉性必会体现于音乐作品中,形成其独有的鲜明音乐风格。”董存明说,朱践耳晚年时的创作观念依然很超前,比很多年轻人还热衷于追逐国际新潮现代作曲技法,不甘人后。同时,他认为朱践耳的《第四交响曲》等作品的社会及艺术价值,还有待得到进一步挖掘。
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孙国忠说:“朱先生的音乐不仅真切地表达了一个作曲家的内心之声,而且形象地展现出半个多世纪中国的历史景象与社会脉动……在这沉痛哀悼的时刻,重读《第八交响曲》‘求索’的题词,或许能帮助我们进一步思考和体悟朱践耳音乐创作的人文价值和历史意义:探索者的路是漫长的、探索者的心是孤独的、探索者的磨难是无尽的、探索者的精神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