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饰北斋:巨浪之外”特展在大英博物馆掀起观展热浪,揭示出一个撕掉标签的“画狂人”
葛饰北斋《砾川雪旦》。(资料图片)
本报记者 范昕
这些天,当“大英博物馆百物展:浓缩的世界史”于申城引爆如盛夏高温般的关注度时,在英国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内掀起观展热浪的,是一个名为“葛饰北斋:巨浪之外”的特展。
此次展览展出的110幅葛饰北斋经典画作,集结了全世界数十个博物馆、美术馆、基金会和私人藏家的收藏。呈现几乎成为艺术家标签的代表作《神奈川冲浪里》 不足为奇,展览更让人们讶异的是,展示“巨浪”之外、撕掉标签的葛饰北斋。直至89岁去世,这位自号“画狂人”的日本艺术家用画笔记录了日本江户大半个世纪的历史,市井、人物、风景、花鸟、传奇等等无所不画,融会贯通各家各派技法而自成一格。对此,葛饰北斋自己的解释是:“因为活得太久什么都能见到,所以什么都能画到。”
“看见的世界”背后,是“想像的世界”
在89岁的漫长人生中,葛饰北斋所创作的作品多达3.5万幅,几乎涵盖一切题材。“看见的世界”与“想像的世界”或许是解读这位“画狂人”的两条线索。
葛饰北斋笔下最为人熟识的,当属一系列“看见的世界”,以描写风景为主题,其中就包括已标签化的巨浪图 《神奈川冲浪里》。《神奈川冲浪里》 是艺术家大型风景画 《富岳三十六景》 中的一幅。这套初版于1831年的系列版画奠定了他的艺术地位,富士山的各个角度的形象特征及瞬息间的微妙变化,都被葛饰北斋捕捉进作品中。此次展览共展出约10幅这个系列的作品,除了 《神奈川冲浪里》,还有 《凯风快晴》 《山下白雪》 《砾川雪旦》 《骏州江尻》 《尾州不见二原》等。同样一座富士山,在不同的画面中似乎饰演着不同的角色,有时是巍峨的主体,有时隐于不同的风景之后,甚至简化为一根线条。
现身展览的系列版画 《诸国瀑布揽胜》 《诸国名桥奇览》 以及 《大自然画像》,也无不延展着艺术家对于山川、自然、地理的探索。在前两个系列中,瀑布与桥梁的造型衍变出万千可能,只见瀑布或宽或窄、或飞泻而下或化为潺潺细流,桥梁或直或弯或独木或多折;而在后一个系列中,艺术家炉火纯青的绘画技法赐予笔下的花鸟鱼虫以灵动的生命,画面中旖旎的花朵似乎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散发出馥郁的花香。
不过,葛饰北斋更值得人们关注的,是一个隐匿颇深的“想像的世界”。很多时候,他表面上刻画“看见的世界”,画面却以出人意料的超现实构图迸发出瑰奇的想象力。葛饰北斋往往将动静、晴雨、波涛与高山等对立关系巧妙地安排在画面当中,对现实风景做了很多艺术化的处理。比如,《神奈川冲浪里》 中,巨大的海浪即将吞没三条渔船,远处的富士山显得那么渺小,有着惊人戏剧张力的画面被有的研究者认为在传递一种动荡与犹疑,甚至成为日本社会变迁的隐喻。这类在画面上构建故事的能力,让葛饰北斋的艺术超越时代,显露出现代主义的锋芒。展览还以不小的比重,向人们呈现葛饰北斋更为纯粹的想像王国。这是艺术家基于文学、诗歌、传说等想像出来的作品,有佛像,有百鬼,有水浒人物,也有唐诗。葛饰北斋甚至画了一张张中国地图,那是他从未去过的世界。
在葛饰北斋去世前完成的最后一幅画作 《富士越龙》 中,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富士山是艺术家一生的挚爱,在黑色云雾缠绕中飞升的苍龙则带有明显的象征意味,“看见的世界”与“想像的世界”合二为一。
异域风格启发了他,他也深深地影响了西方画坛
身处日本幕府锁国的年代,葛饰北斋的艺术却敏感地受到异域风格的诸多启发。比如,他不仅深谙中国古代山水画特有的透视法“三远”法,也借中国传统文化中“潇湘八景”的灵感创作了 《江户八景》 《近江八景》等一系列“八景”图;他从为数不多的荷兰书籍中领会到大量应用于铜版画的阴影和透视法,作品中也出现了模仿西方油画的画框、西方画家习惯的横向签名;印制 《富岳三十六景》时,他在出版商的建议下使用了一种在当时相当稀少和昂贵的进口颜料———普鲁士蓝……最终,让葛饰北斋打开声名的,正是对日本各传统流派风格、中国画画风、西洋绘画技巧的巧妙融合,自成一格。
巧的是,以葛饰北斋为代表的日本浮世绘艺术风格日后又深深地影响了西方画坛。19世纪初,一位荷兰商人从一箱日本瓷器剥下的包装纸上,发现了浮世绘这类别致的东方绘画。自此之后,这位商人开始留意搜寻类似版画。当他第一次在私人圈子举办展览,陈列并展示这些艺术品时,人们眼前为之一亮。这些大量运用流畅线条、明快色彩以及对三维空间一再压缩、呈现出极强装饰性的画作,在一批欧洲画家眼中,构成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它的出现正值摄影技术问世之后,当时,向来强调写实的西方绘画传统深陷瓶颈。一时间,整个欧洲似乎都对浮世绘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中,对西方画坛影响最大的浮世绘画家就是葛饰北斋。莫奈27岁时完成 《圣阿德雷斯的花园》,构图上就是在致敬葛饰北斋的名作《五百罗汉寺荣螺堂》;梵高名作《星夜》 中的涡卷图案,被认为参考了葛饰北斋的 《神奈川冲浪里》;就连作曲家德彪西也承认,他所谱写的交响乐 《大海》,灵感来自 《神奈川冲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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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饰北斋晚年在 《富岳百景》 画集写下一段著名的自传式结尾———
我从6岁起就开始喜欢临摹,
到了50岁左右我的作品常被出版,
但直到70岁都还没画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作品,
73岁时约略掌握了花草树木的生长和虫鱼鸟兽的结构,
希望到了80岁时我会有长足的进步,
90岁时更能参透万事万物的原理,
到100岁时,达到艺术炉火纯青的境界,
110岁时我就能信手拈来画出栩栩如生的事物了。
若能足够长寿,就可证明我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