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城》是林东林在上林的生活琐记。
傅踢踢
旅行热年来风行,捎带着游记行销。美图胜景引人流连,攻略贴士动人神思,穷游、壮游等概念,更是甚嚣尘上。
近至一衣带水的日韩,远到伊斯坦布尔、布拉格甚至里约热内卢、马赛马拉,挤出的珍贵假期,换远方浮光掠影。游历,成了匆促压抑的现实里难得的致幻剂。
可仔细分辨,多数行旅到头来,不过是相机里的几张照片,书桌上摆放的纪念品。偶尔看到相似的场景,才催动遥远的记忆。
真正靠双脚去丈量每一寸土地,接触山川河流的纹理,恐怕还是少数。若是去向冷门的所在,潜入生活的庸常,走访民家、遍寻古迹,“生活在别处”的,更是凤毛麟角。
《线城》正是作者林东林在广西上林的生活琐记。之所以叫线城,因为上林地处北回归线。相较旅行,林东林将这段栖居概括为行旅:“旅行是为了观看采取走路,而行旅则是先去走路再形成观看。”他更偏爱“行旅之中漫游、游历、浪游、闲逛的成分,因为它们有性情、有闲散、又随意,有活生生的人站在背后,有闲下来寻找阅历和视野的一种自觉。”
依托这种自觉,《线城》从徐霞客在上林的晚景写起,描摹三里到洋渡的风物与情致,讲述上林人远赴加纳的淘金之旅。在作者亲身的见闻里,既有乡野的茶客、作物、山歌,也不乏掌故、名流与历史。
凡此种种,试图从人文意义上,重新勾勒一座业已无甚大名的小城。
林东林的自况是,此去上林,颇有借鉴列维·斯特劳斯《忧郁的热带》的意思。他和上林的接触,保持了一份“遥远的兴趣”和一种“理性的热情”。在农耕传统和原始色彩尚未褪尽的上林,一番纯然与工商文明、都市生态相悖的路向,透过笔端,跃然眼前。
在族谱散佚、宗祠颓圮,大量人口涌向一线城市的时代底色里,审视上林、书写上林,意义已远超一座小城本身。林东林笔下那些“不用寻根的人”,与都市里的营营役役相对照,更具有精神还乡的意味。
毕竟,多少人的籍贯已简化成户口簿上的只言片语,非但无从深究,连面貌都或未可知。由此,山清水秀的上林,非但是一个宗族、一条支脉的故乡,也构成了“眼下整个人类社会进程的故乡”。异乡的独到,转眼也能提炼出更多的共性。
当然,作为一本小书,《线城》失之琐碎,缺乏一以贯之的逻辑,也未能总括出更丰富的外延。但在繁嚣流转的今时今日,能沉下漂浮的心绪,去寻访游客罕至的乡野,本属艰难。所思所想诉诸梦寐与文章,于个体,是稀罕的人生经历;于众生,也是可堪玩味的私家记忆。哪怕再微茫,哪怕再个人。说到底,村落、城池、家国的历史,本就是个人记录的拼贴与整合。此刻的上林,也许就是他年的江河湖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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