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贵族柳苞芙小姐没落了,她的家园,一座有着美丽樱桃园的庄园将被拍卖用来抵债。谁能想到,最终买下庄园的,是曾经庄园里农奴的孩子、如今腰缠万贯的商人罗伯兴。
契诃夫,俄国剧作家、现实主义大师,他最后的戏剧作品《樱桃园》犹如深藏不露的良田,“生活流”的外表貌不惊人,底下却潜伏着哲思和深情,引无数导演、演员来开垦。在现代戏剧史上,它是仅次于《哈姆雷特》、每年都有演出记录的经典剧目。昨晚,由李六乙执导,濮存昕、卢芳领衔主演的话剧《樱桃园》上演于美琪大戏院。
演出前,李六乙和濮存昕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李六乙说,《樱桃园》将比他的前一部话剧作品《小城之春》更为极致,更有“革命性”,“表演引入了一个新的层次”。在他的眼中,《樱桃园》是真正的经典,所以才能用新的哲学和审美去解释它,用全新的戏剧观念去演绎它。“戏剧的前端永远是文学,只是中国当下好的剧作家实在太少,我情愿与契诃夫‘合作’。”
从上世纪60年代《三姐妹》至今,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全了契诃夫的四大名剧。作为人艺的副院长,濮存昕坦言,他希望这一版《樱桃园》中所有角色都能“立”起来,“如果我们演得不劲道,把舞台剧演成电视剧,就别演了”。
所谓喜剧,是悲剧前的自我嘲弄
“全世界导演都有一个愿望,一生要排古希腊戏剧,莎士比亚和契诃夫。”李六乙说,而《樱桃园》更是契诃夫作品里“皇冠上的明珠”,具有鲜明的当代性。
《樱桃园》里只有普通人的生活,围绕着柳苞芙和她的家人、仆人,细碎平静地铺展开来。结尾处,那些樱桃树一颗颗地被砍伐,构成全剧最激烈的意象。契诃夫的好友、曾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家蒲宁说过,实际上俄罗斯并没有这样的“樱桃园”,的确,这也是后来很多戏剧家、热爱戏剧的人关心的问题,樱桃树到底象征着什么?
“好比你住在石库门里,但是面临拆迁。你改变了生活,也丢掉了一些东西。”濮存昕打了一个比方,前方的幸福明明可以预期,但莫名的忧伤和惆怅总萦绕心间,契诃夫先知般地描绘了现代人的精神痛处:正如《樱桃园》里那两句著名的台词被广泛传颂———“别了,旧生活。”“你好,新生活。”
濮存昕或许是国内饰演契诃夫作品最多的演员。无论是《万尼亚舅舅》中的“万尼亚”,还是《战争与和平》中的“安德烈”,还是“罗伯兴”,他总是对异性有一种安静的、纯洁的热爱,多为俄罗斯文化中特别赞许的纯粹的人格。
契诃夫有意把《樱桃园》写成一部喜剧,但犹如他的很多作品一样,《樱桃园》常常被当做悲剧来读。“所谓喜剧,就是对比,是悲剧前的自我嘲弄。这些对比具有的幽默感,可能是契诃夫的本意。”濮存昕在“罗伯兴”这个角色身上,尝试了大胆的设计。有一场戏中,“罗伯兴”喝醉了酒,他以高出抵押价9万卢布的代价,光彩地赢得了樱桃园,他充满了狂喜,“这段演出,展现了演员演这个角色的水准”。为此濮存昕专门学跳了踢踏舞,“我要浑身上下充满欲望,去摸柳苞芙的腿,甚至把脑袋钻到她裙子里去———这才是喜剧的剧性。”
表演推到极致:演员在舞台上两分钟不说一句台词
很多近现代版本的《樱桃园》都是从文学上面改编,对剧本进行重构。在用哲学对文学进行阐释的过程中,东欧和西欧都有所不同,带着他们自身的文化基因。西方的舞台呈现是不是意味着绝对的先进?
近些年的创作中,李六乙一直试图运用中国传统戏曲的美学和方法,开发表演空间的多重维度。去年,作为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青年创想周”邀约作品登临上海,话剧《小城之春》用旧书搭造出废弃的城墙,利用了戏曲中出将入相的舞台结构,向费穆导演的电影致敬。今年,《樱桃园》延续了他所追求的导演美学。演员清一色纯白的服饰,现代感的几何形舞台,从19世纪俄罗斯乡村背景中极简地抽离出来,通过放大表演的功能,实现时空的变形和转化。
“我们尝试对过去传统表演观念提出挑战。演员们不仅是在支配自己的身体,并且让身体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情感、精神和意识的表达。”李六乙甚至提出,观众需要平心静气地走进剧场,把剧场外的浮躁和嘈杂忘记三个小时。因为演出中,将会有数个片刻令人屏息:演员在舞台上停顿近两分钟,没有一句台词,所有的戏剧性完全依附于演员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去表现,“表演被推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