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浦渔港“十船九亏”

10天的开支接近11万元，卖掉所有的“收成”却不足8万元，风吹日晒10天，亏了3万多元。

陈志辉今年45岁，象山县石浦镇的渔民，认识的人都叫他“阿辉”。15岁那年，初中没有毕业的阿辉就跟随父亲开始摇着小木船下海捕鱼。如今，当年父亲留下的小木船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艘600匹马力的铁甲渔船。30年的海上风吹日晒，不但练就了他一身的胆量，还造就了他古铜色的强壮身板。

10月14日一早，今年最后一个台风“黄蜂”过后，阿辉便忙着带上新添置的网具，备下13人半个月的口粮，给船只加油、加水、加冰……午后，再次清点了出海的必需品，阿辉拉响汽笛点燃出船的鞭炮，在阵阵鞭炮声中驶向茫茫东海。阿辉希望喜庆的鞭炮能为这次出海捕捞带来好运，因为今年开渔节后，他的前两次近海捕捞都以“亏本”告终。因此，这一次出海专门备下半个月的物资以远距离捕捞，希望能补回前两次的损失。

下午，阿辉在石浦港最近的鱼山渔场撒下第一网。撒下网后一般要过两三个小时再收网，这期间渔船还要前行，至于往哪里走，就看船老大根据探鱼器作出的判断——鱼群往哪去，就往哪里追。

为了让第一网打的鱼多些，讨个好彩头，阿辉特意拉着渔网在海上航行了近4个小时。晚上9点半，开始收网，辊子将网绳一圈圈缠了起来，渔网慢慢出水。在这过程中，阿辉一直伸着脖子注视着。半个小时后，整个网兜被拉出水面，阿辉的脸色有些变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网鱼不多。

随着渔网打开，捕捞上来的海鲜“哗”地一声倒在船舱的角落。除了少许的带鱼、刀鱼、马鲛鱼、小黄鱼，剩下都是不值钱的小豆腐鱼、很小的鳀鱼。这种小鳀鱼收购价不到0.7元，是拿去做饲料用的。阿辉明白这一网又亏了，来回半天的油钱最少4000元，还没算上工人的工资。而这点东西满打满算卖不到3000元！开捕第一网就不理想，阿辉的脸色有点难看，吆喝伙计的声音也明显大了，几名伙计看到船老大的心情不好，低着头将鱼分类，装箱放到仓库里，盖上冰。随后几天，阿辉驾驶着渔船在茫茫东海里漂荡，从鱼山渔场到舟山渔场。然而，鱼虾满仓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10天后的下午，阿辉出现在石浦镇中国水产城。货从船上卸下送进交易市场，鱼贩子最终一揽子打包收购价不到8万元。阿辉额头的青筋凸起，大声和鱼贩子争吵起来。“这次又亏了，不干了，真的没法再干了。现在，真是没办法再捕鱼了，船越来越多，鱼越来越少。”平静下来后，阿辉告诉记者，10天的开支接近11万元，卖掉所有的“收成”却不足8万元，风吹日晒10天，亏了3万多元。今年出海捕鱼三次，全都以亏损告终，共亏了5万多元。阿辉说，目前整个石浦同行今年都在亏钱，十船九亏，运气好的够本就很不错了。

近海渔场衰退已久

不是东海无鱼，而是中国近海无鱼，黄海、南海都如此，甚至还不如东海。

“王老大”今年59岁，石浦港捕鱼的渔民大都这样称呼他。单从外表看绝对想不到他年近花甲，一米八几的个子看起来更像“北方汉子”。

渔民称他为“王老大”，一是因为他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其二，他捕鱼的经验最丰富，他如果亏了，别人很难赚钱；其三，他是最早捕鱼“发财”的船老大，目前名下有两艘1000匹大马力的铁船。

上世纪七十年代，渔船还都属于生产大队统一管理，村里年轻人只要“成分”没问题都要下海捕鱼。王老大回忆道：“那时候，村里没几艘机器船，大多是手摇船和帆船，村里最大马力是50匹的动力船，这样的船出海都走不远，也没必要走远。因为，那时候从来没有空船回来的。”早上出海，下午三四点就回来了，一上岸能装几大筐两斤多的大黄鱼、鲳鱼等。在海上捕到小于一斤的黄鱼就直接扔到海里“放生”，什么季节捕什么鱼，都有规律的。“不像现在，还管什么季节，一个拖网下去大小鱼统统捞光。”

1986年后，渔船越来越多，大马力渔船也有了，象山县附近多了不少造船厂。那一年，王老大有了第一艘250匹马力的木廓船，王老大真正成为“船老大”。

那真是黄金期。一年赚10多万元是很轻松的事，这在当时可是个天文数字。“那时候，一网下去，收网时都是金灿灿的大黄鱼，少的有三四千斤，最多一次一网捕上来的黄鱼足足有12000斤！”王老大想起当年仍兴奋不已。

1993年后，政府提倡“造大船，闯大海，赚大钱”。渔民的渔船纷纷小改大、旧改新，捕捞能力翻倍提高。当年，赚到钱的王老大把木廓船也更新成300匹马力的铁壳船。那年头，象山大吨位铁壳船的数量翻了几番，从原来的几百艘一下飙升到近两千艘。附近的造船厂，工人没日没夜加班赶造大船。“当时，整个社会都在‘兴奋’，每个人都充满了‘发财梦’，不管是不是渔民都在投资造船捕捞。”王老大说。

但好景不长，由于我国先后和周边的韩国、日本等国签订渔业协定，对共管海域的捕捞做出一系列规定，我们的渔船集中在近海捕捞，渔业开始急速衰退。“船造得越来越大，网也越来越密，工具也越来越先进，灯光捕鱼、雷达声呐鱼群，什么高科技工具都用上了，这时候什么鱼都别想跑啦。”王老大说，如此滥捕导致的恶性循环，最终导致我国近海渔业急剧恶化。

“十年前，一桶柴油200多元，现在一桶柴油1300元。以前工人月工资1500到2000元，现在工资8000元还招不到人。捕鱼成本越来越高，鱼越来越少，渔民的饭碗越来越难端，长此下去，渔民都要失业了。”曾经在海上“叱咤风云”的王老大也发出无助的感慨，“不是东海无鱼，而是中国近海无鱼，黄海、南海都如此，甚至还不如东海”。

“如果渔船少一点，歇几年，把鱼养一养，海里的鱼还是会多起来的。”王老大对大海有很深的感情，“大海养活了我们一辈又一辈的海边人，我们应该感激大海的给予。最近这二三十年我们对大海伤害得太深了，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得赶紧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