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忍受30年家暴，她在2014年5月20日凌晨举起铁锤砸向熟睡的丈夫。此时，距离丈夫让她交出工资卡的最后时限不到半个小时。

她形容自己婚后30年活得像小鸡，在家里时刻哆嗦，不敢发声。她曾经想过离婚，却被丈夫恐吓打死，她曾经上吊自杀，又被亲友救下。案发后，百余名邻里、亲友、同事向法院递交请愿书，希望从轻处理。

2014年9月10日，上海市崇明县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崇明县检察院建议以故意杀人罪对施某在法定刑10年有期徒刑以下量刑。辩护人则认为施某是“受虐妇女综合症”爆发，在欧美甚至可以成立正当防卫，希望法院从轻判决，在5年有期徒刑以下进行量刑。法院当天并未做出判决。

30年家暴积恨瞬间爆发

2014年5月19日，张某和妻子施某到亲家家中参加孙子的双满月宴。期间，张某让施某递两包烟给他。“桌上还有整条的，但封口没拆，我要给孙子冲牛奶，就只递了一包散着的烟给他。”施某回忆。

因为少递的一包烟，张某在回家的公车上对妻子一阵耳光，打得施某脸肿了几天。回家后，张某更是对施某拳打脚踢，引来亲友劝架，30多岁的儿子下跪请求父亲停手。但亲友一走，张某继续殴打施某，并开始摔东西。

这样的场景对施某来讲并不陌生，“我不敢还手，30年都这样，我怕，我害怕，害怕，害怕。”庭审中，施某接连说了3次害怕。

座机和手机都被张某摔坏后，张某让施某拿3000元买手机。根据相关亲友的证言，张某的工资从不养家，家庭开支都有施某负担，张某酗酒时常向施某要钱。为了让张某停止打骂，施某把全部的2000元给了张某。但张某依旧没有住手，打骂一阵后，要求施某在第二天6点前把退休工资和打工工资的两张银行卡交出啦。

“工资卡给他我没意见，但是不能两张都给，我有一张工资卡给了儿子媳妇，让他们保管，我怎么可能开口要回来！”

张某当晚的打骂持续到次日凌晨。之后，张某到房间睡觉，施某则在迷糊中过了几个小时。忽然惊醒，施某发现已经是20日凌晨5点30分许。

走进房间，张某还在熟睡。看着床上的张某，想起30年来的种种痛苦，施某掉头到客厅找出了锤子。“我想把他敲傻，哪怕今后一辈子照顾他。”施某在一次笔录中这样说道。

一锤下去之后，张某惊醒，头向上昂起。“我想他醒了肯定会敲死我，我害怕。”几乎在张某昂起头的一瞬间，施某用铁锤连续敲打张某左面部，直到鲜血喷涌而出。

想离婚被恐吓打死，自杀被救下

看到丈夫头上脸上都是血迹，没有意识，但呼吸尚存，施某收起锤子叫醒了儿子。施某说，看到张某头上流血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想救他。担心吓着儿子，所以谎称张某不知道从哪里摔下来弄伤了，让儿子立即拨打120救人。

5月20日早晨6时30分许，张某被送往医院。当天中午12时许，张某经抢救无效死亡。经司法鉴定，张某的死因是钝器击打头面部导致的颅脑损伤，伤痕无法由自身完成。在办理好后事后，施某在亲友的陪同下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施某说，30多年的婚姻生活就是30多年的痛苦和折磨。这期间，她曾经想过离婚也提过，但是张某知道后就说“敢离婚就打死”。张某酗酒而且脾气不好，不但殴打妻子施某，甚至连儿子和母亲也打过。施某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张某用板凳击打自己的母亲，儿子看不下挡了一下，结果儿子被砸伤了。苦于无法离婚，施某想到了死，曾经上吊自杀，但被亲友救下。“我一直活得哆哆嗦嗦像小鸡。”当法官问起5月19日在公交车上被殴打为何不还手时，施某说，30年来被打怕了，不敢还手。

庭审中，崇明县检察院提交了一份关于请愿书的证据，该证据显示施某的同乡、亲友、同事以及邻居超过百人向法院提交了请愿书，表示施某为人诚恳踏实，希望从轻判处。此外，施某也得到了被害人张某家属的谅解。

是否为“犯罪情节较轻”成争议焦点

对于施某的犯罪事实和所涉罪名，控辩双方并无异议，但对于施某实施的杀人行为是否属于情节较轻争议较大。

崇明县检察院认为，施某的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张某长期存在对施某打骂的家庭暴力，因此必须承认张某在死因上存在一定过错。但不经法律允许，每个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生命，施某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其罪当罚，其情可悯。鉴于被告人施某自首且得到被害人家属谅解；由家庭矛盾引发且被害人有过错，建议法院减轻处罚，在法定刑有期徒刑十年以下量刑。

辩护人则认为，施某的行为实质上是“受虐妇女综合症”爆发，在欧美国家这样的行为甚至可以认定为正当防卫。（受虐妇女综合症原来是一个社会心理学名词，在北美地区成为法律概念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是指长期受丈夫或男友暴力虐待的妇女表现出的一种特殊的行为模式。）此外，施某在发现张某头部流血但并未死亡的情况下，停止加害并呼救送医。据此，施某的行为属于犯罪情节较轻，加上自首和被害人家属谅解，辩护人建议法院在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对施某进行量刑。

庭审持续超过2小时，整个过程中施某没有停止哭泣。在最后陈述中，施某表示，“30年的夫妻，只有30年的痛苦和折磨。但我不该拿走他的生命，但希望法院从轻判决，我还有80多岁的母亲，还有孙子。”

来自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