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职业化21年，四川贡献了两句经典口号——“雄起”和“保卫成都”。在一场少人关注的中甲比赛中，区区数百位四川球迷依然高喊着“雄起”，显得空旷的球场更为凄凉，但“成都”却终究还是没能“保卫”住。0比0的比分异常扎眼，在战平石家庄永昌后，成都天诚队提前一轮从中甲降级，四川职业足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2015年将是头一遭没有四川球队参加前两级职业联赛。

心灰意冷刻在姚夏的脸上

在当年红极一时的四川全兴队演变为“大河”、“冠城”，并在2006年宣布解散后，由成都五牛队一路发展而来的成都天诚，成了四川职业足球仅存的血脉。

成都球迷将成足称为“川足之魂”，而“成足之魂”当属姚夏。在球队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没有他的四处奔走、大声疾呼、甚至慷慨解囊，四川职业足球的终结或许还将来得更早。

但伴随着昨天那场比赛的结束，这两个“魂”都已不再守舍。

“你问我四川足球的未来，我只能回答你说四川足球没搞头了。四川足球现在缺人、缺钱、缺政府支持。说句实在话，我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四川足球重新崛起的希望。”比赛结束后，坐在办公室里的姚夏一脸颓然，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该彻底离开足球。“我不知道俱乐部还会不会继续搞下去，我也不知道这支球队明年会不会继续留在成都，但即便这两点都做到了，我想我也不会再干了。还有意思吗？我在四川搞了这么多年足球，走到今天，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开了。”

就在两周前，40岁的姚夏还在用亲自上场比赛来激励全队，并愿意用个人资产给“俱乐部无息贷款”。但当降级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心灰意冷”四个字刻在了他的脸上。

“我认为，姚夏当时的想法是希望发挥自己的余热来引起大家对成都足球的重视，让大家知道我们现在遇到了怎样的困难。但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再挣扎也没用了。”“川之魂”球迷协会负责人周波说，“其他的我不管，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只要姚夏在球队一天，我就一直会追随这支球队。”很难统计有多少球迷像周波那样，只是为了姚夏这面四川足球旗帜的存在而继续支持成足。当姚夏都已经动摇，失去了“魂”的四川足球或许即将陷入更深的寒冷。

“还我血汗钱”与一份炒鸡蛋

成足在双流拥有一座在建造时让国内诸多俱乐部羡慕的训练基地，两层的红砖楼房透着欧式建筑的洋气。但与这种现代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基地在投入使用后，每年都会有农民工打着“还我血汗钱”的讨债横幅出现在此。四川足球缘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答案显而易见。

“我们缺乏一个稳定的龙头。四川不乏大型企业，不缺有钱的富豪，但是我们始终缺少一个愿意将足球作为一项事业来做的人。”中国足协执委、成都足协秘书长辜建明，在与记者聊起这些心酸事时甚至一度落泪，“上海为什么能够有三支中超球队，因为你们的企业家有远见、有眼光，知道足球是回报社会、回馈大众。但是在成都，我们找不到这样的人，地域民风决定了我们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出现一个自愿为足球掏钱、进而回报社会的企业家。”

足球职业化21年，除了最初的全兴和五牛，投资四川足球的后来者们几乎都是“外人”。在“实德系”将老全兴整垮后，谢菲联也许是最有希望将四川足球带上又一次辉煌的投资者，但身陷假球案让一切归零。之后成足还经历了两任投资方，一个是重庆歌乐，另一个就是今天的天诚。“这些外来者投资足球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商业目的，不是本土企业，怎么可能为四川足球打造一个长远的发展规划？”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四川足协官员说，“生意没做成或者没做好，人家肯定就要跑，搞两年就换一家，俱乐部和球队伤筋动骨，怎么可能搞得好？”

一个被广为流传的故事发生在2011年，当时，宋振瑜和惠家康等队员因为要吃炒鸡蛋而与食堂师傅发生冲突，进而被俱乐部“三停”、清洗。事发后，惠家康的话已经说明一切：“没钱就是没钱，不就炒个鸡蛋吗？不要说什么整风，不要给我们背黑锅。”

钱，一直都是四川足球最缺的。没有钱就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就无法让队员们安心踢球。“四川足球走到今天，是必然的结果。”姚夏说，“环境不好，好的队员都离开了，年轻队员踢球也不安心，怎么可能还有好成绩？我们欠的债太多了，现在只不过是到了必须还债的时候。”

四川足球人不敢碰足球

说再见让人悲伤，但更悲哀的是，根本不知道再见的那一天何时到来。

“对于四川足球，我有信心，四川一直不缺好球员，你看现在中超中甲有多少球员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就是现在，仅仅我们市足协手里就有四个年龄段的梯队，还有一批球员出国留洋，更别说整个四川了。”说到这里，辜建明话锋一转，“但对于职业足球，真的不好说。如果有一个龙头企业愿意长期承担责任，那么会很快。如果没有的话，就遥遥无期。”

作为过去川足的代表性人物，马明宇如今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青少年培养中，“四川足球现在的确非常困难，我也很想做一些事情，但个人的力量非常有限，让更多孩子喜欢上足球，为四川足球培养更多的新鲜血液，也许才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曾经的全兴队长邹侑根也早已远离职业足球，就在今年，他搭建起了成都五人制足球联赛“蓉超”，“职业足球是金字塔尖的东西，我现在想的是怎么让更多草根享受到足球的快乐。”

职业足球已经成了很多四川足球人不敢碰的东西，甚至包括一手创建成都五牛的辜建明。长久以来，他们目睹了职业足球在四川的乱象，信心的缺失，也许才是最致命的。“我们终于把自己给整垮了。”昨天下午，一位天诚俱乐部的官员在办公室里说了这样一句话。在与中国职业足球同行21年后，四川将在2015年掉队。

四川足球，今夜请将我遗忘。

文汇报记者 陈海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