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时,白日不得闲,只黄昏以后有空,于是去了五大道。老洋房,梧桐路,游客散尽。别有一种气息,属于学生、居民与狗。
至少经过两所中学、一间小学和一座幼儿园。黄昏前后,孩子们都已放学。低龄儿童被家长裹成团子,与落叶同步,冷风里跌跌撞撞。小学门口还站着许多人,闹嚷不休,虽然铁栏杆大门分明已经关上了。欺近人堆探头一望,却原来有几片花池围出空场。小的在跑,大的在看。中学自然不能如此轻松,教室纷纷亮着灯。可是篮球场上有人声,附近乒乓桌侧,也有一个倩影。
此际生出些许温柔,旋即消灭。只因随意拐弯,迎头撞着二层小洋楼,齐头整脸好模样。然而院中央矗着不锈钢旗杆,门口片石屹立,红漆“泰山”大字,底下两只貔貅熠熠生辉。其侧又有车棚,合金骨子塑料顶,下覆一部獐头鼠目的高级轿车。隔壁葡萄藤越墙而过,想是好意来遮丑。可是秋深后,它也力不从心。
这隔壁早已归于落寞。原是私家菜馆,如今尘暗门掩。草木无人管,大约度过了快乐的夏天。庭前防腐木地板,几乎让藤蔓遮尽。月季率然自高,堪堪够着檐角,才满意了,向路灯下打开两只骨朵儿。再往前,整排小楼都憔悴。昔年栽花种树好庭院,停着煎饼果子早餐车。
一只柴犬缓步而来,低吠两声,对我说趣味与荣枯都在变化,原该像它一样微笑面对。人间没有这样的笑容,于是鬼使神差,随着牵它的人影,又来到一座红楼前。路灯昏暗,很费了些力气,才看清这里如今办着补习班。海外游学的广告猎猎当风,几个小身影掠过它,走进屋去。
夜色清冷,行人稀少,原该很静,却不然。一群中年人立起衣领,来回踱步,漫然攀谈。狗子们也借机开展社交活动,互相嗅,尾巴轻甩,完成几场小范围追逐。它们还要玩多久呢?端看那红楼何时灭了灯。
作者:陆蓓容
编辑:谢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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