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相遇,旧事成篇,相识虽浅,好似经年。一见如故者,背后定有大致相同的价值观。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人与人之间保持持久的朋友关系,靠的是共性吸引,木心说“只有高度一致的思想,才能产生深度的知己之友谊”。先来者后到,后来者前排,此非喜新厌旧,气味相投耳。
赏心三两,知己一二,时间会留下最值交往之人。时光流逝,珍存过往,提着老酒,会面老友,此般惬意,醉不醉皆醉。多见人,见人是经历,少交友,交友乃投入,人生行至某处,必会如此。公不离婆,秤不离砣,此等秾蜜,难耐磨砺。对红尘俗世的太多在乎,往往降志屈节,迎奉投好,结果未必遂愿。
由陌生而熟悉,再由熟悉而陌生,熟悉朋交,变得疏离。疏离原因,并非需要你时,你恰好不在。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多是 自 己有变。人性凉薄,不光别人凉,自 己也在薄。大可不必浪费时间,作无益烦恼,复归平静,通之极远矣。志趣相投,可交,利益趋同,疏远,否则冲突渐起,不欢而散。近代报人陈冷曾经批评当时世风云:“鸡与鸡斗,狗与狗斗,牛与牛斗,利害不相同则相忘,利害相同则相轧,中国今日之能任事者,其现状如此。”米可果腹,沙可盖屋,二者掺和,价值皆无,真心不被相待,朋友之间猜忌。利益趋同者之间,每每热情中透着虚伪,庸碌中透着狡诈,而越是不涉利益者,英雄不问出处者,越能历久。
渐行渐远,朋友不终,也人生伤感事。村上春树说:“每一次,当他伤害我时,我会用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来原谅他,然而,再美好的回忆也有用完的一天,到最后只剩下回忆的残骸,一切都变成了折磨,也许我的确是从来不认识他。”卑鄙的朋友,远比正直的敌人更可怕,尊敬的对手,是不相往来的朋友。凡遇是非之间,不能委曲涵容,必露衷极论,或稍相逆,则发指睫竖,奋须涌气,霜其色而霆其言,必折人至于伏躬屏气、移衷丧色方已。当然交友不是为了轻信与盲从,但也非为了雄辩与驳斥,举世昏迷、莫能觉悟之时,启发与提醒,汲取与激励者也。此类耿介之士,难与相处,却能成为尊敬的对手。
生活忙碌,安排满满,只生欢喜不生愁,哪有这等交往。只闻花香,不谈悲喜,张爱玲便是位理性者,“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船夫孤舟,蓑衣斗笠,此非场景,状态也。有人早起,独立廊下,理想主义者只生活在社会边缘,进行着单枪匹马的征战。人皆被思想与意念填充之躯壳,皆为一具灵魂的外衣,既如此,人如房舍,门楣宜高,屋宇宜广,庭院宜深。
离家万里,举目无亲,桴浮于海,平淡老去。故人何时与我还,恐要独自回。
文/介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