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塞洛
跟随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组织的采风活动再赴大理,在云龙县的住处大堂偶遇一场品茶活动,认识了黑黑瘦瘦、个子不高的李志国,很典型的云南汉子。
和李志国握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更黑。他的侄女在旁边解释说,那是摘山核桃染黑的。隔一会儿又笑着补充说:“手越黑,钱越多。”
我们在云龙住了两天,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去诺邓的山上看祭孔(途中,许多人发现了上过“舌尖”的诺邓火腿,这且按下不表)。我因为被爱茶的同事熏陶、感染,连着两天都去大堂的品茶会盘桓,就觉得李志国是真正的“大自然的搬运工”。
他递过来的名片上的头衔,是“云龙沧江古树种植专业合作社”的“理事长”。我当时句读没有分清楚,只看到经营范围印有茶叶、核桃、重楼、魔芋、土鸡、黑山羊等等,还以为沧江是镇、古树是社名,后来才知道“沧江古树”是他们制的茶的名字,把它用作社名后,茶名改叫“沧江红”。
这个合作社在功果桥镇的汤邓——我们从大理机场驱车两个半小时才到了云龙县政府所在的诺邓镇,从诺邓到汤邓,又是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来不及再下去看了,我只有对着李志国带来的相册心向往之——“走、转、改”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相册上都是老茶树,李志国合影了一棵380年的,据他说,还有680多年的。当地有240多棵古茶树,最小的也是86年,“古树”因此得名。
汤邓村是个海拔2900米、有1900人的山村,合作社的成员有27户、103人,每年每户因此都能创利两三万。山上的作物比平地要迟熟两个月,雨量、湿度、土壤对茶树的生长都刚刚好。最早的茶场在90年代包产到户后就没人管,改放牧了。2005年被拿出来竞标,李志国用7万6拿下来的——他当时37岁,“第一桶金”来自祖传六代的中医。
李志国把心思更多地投放在红茶制作上,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是由一个福建的朋友帮他策划的。我当时在品茶会注意到“沧江红”,首先是觉得茶罐设计得极漂亮。李志国说,那也是福建人的主意。据说,因为特殊的地理条件限制,无法扩大种植规模,因此他们的产量极低,最好的“沧江红”甚至市场无售——不知道这会不会也是福建人出的“饥饿营销”的鬼点子,嘿嘿。
我们抵达云龙的时候,刚刚听说马云的“阿里巴巴”在美国上市。我随口问“你们淘宝有店哇?”李志国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倒又是机灵的侄女立即接口:“要开的,要开的。”李志国说:“我们的物流也很快的,四五天就能送到全国各个地方。”——互联网与大物流会对这个山里的茶场有什么影响,实在值得继续关注下去。
后来听当地“金花”介绍说,云龙县得名,是“(澜沧)江上夜覆云雾,晨则渐升如龙”。治所在旧州,就是现在的功果桥镇。我们早出晚归,路上时有浓云出没大山之间,见首又见尾,本来就美得不可方物,城里人多为霾困扰,看到这么漂亮的云都要求停车,拍个没完,让司机大哥很无奈。不过,我总觉得龙是常有的附会,而更偏爱“云浓”的说法——当地人的口音,把“云浓”念得像“云龙”,就以讹传讹咯。
回到上海以后,随口说起功果桥,一位知晓抗战史的朋友闻之颇动容——1940年11月4日建成通车的功果桥被称为滇缅公路的咽喉,1940年10月18日至1941年2月17日间的123天中,日本曾出动飞机242架次,投下炸弹近千枚,对当地进行轰炸。2010年10月,为纪念功果桥对抗战作出的贡献,弘扬云龙乃至滇西人民的抗战精神,激励民志和爱国情怀,旧州镇才更名为功果桥镇——我这才真的为自己没有继续走下去而深深后悔了。
于是上网想搜个图片看看,“度娘”却告诉我,由于兴建水利工程,功果桥已经被整体迁移到另一个历史文化名镇宝丰,按照原貌进行复建了。于是悔意之外,复又怅然。看着桌上一盏汤明色艳、芳气四溢的“沧江红”,只觉得大理的故事真是说不完,随便哪里都是“此地居然形胜,似曾小小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