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500多公里,一路惊险到卧龙,正遇上研究中心的年轻人和武警战士冒着余震、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危险,把出逃的“茜茜”公主从山梁上抬下来。因为只顾着救“茜茜”公主,没防着蚂蟥叮咬,李德生、魏荣平、黄炎、王超脱下沾满泥泞的外套,衬衣上竟是血迹斑斑……
2013年11月10日,在庆祝卧龙自然保护区成立50周年,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成立30周年的大会上,国外合作者的代表、美国国家动物园史密森保护生物学院物种保护中心主任大卫·威尔特博士激情洋溢地说:我作为科学家,在过去的30年中走遍了世界,有幸在地球上最美丽的保护区,与最好的野生动物保护学家一起工作。但是我可以诚挚地表示,由于卧龙对保护做出的独特贡献,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保护区可以有卧龙这样的国际声誉——它不仅在生物科学界闻名,还在公众中享有盛誉。
我忽然想起,50多年前的1961年,那是中国国门紧闭,两个超级大国尖锐对立的岁月。但也就在那时,全世界的动物学家和动物保护主义者一致通过,以英国勋爵斯科特设计的大熊猫图案,作为世界野生生物基金会、后来的世界自然基金会(WWF)的会旗和会徽。
4.
5·12汶川大地震过去5年了,次生灾害一直没有消停。
从映秀通往卧龙的46公里公路,在紧邻震中的峡谷中盘旋。因为山体完全被震裂摇松了,植被被扒光了,一遇大雨,泥石流从“天”而降,山体滑坡更是疯狂施暴,把香港投巨资援建的新公路捣毁多半,大部分掩埋得无影无踪。如今,那46公里公路,完全是从泥石流和烂石堆中掏出的一条狭窄的险路。每一个堵塞的隧洞,每一段隐现的路基,每一堆小山样的堆积物,每一湾巨石霸占的河床,都埋藏着遇难者的故事。突然落下的飞石,也许是又一场悲剧的开始……
但是,以卧龙核桃坪为基地的大熊猫的“野化培训计划”从未中断。
野化,就是将人工圈养的大熊猫送到可控的自然环境中,让它在那里自食其力地生活并繁衍幼仔,让幼仔不依靠任何人工帮助,跟妈妈学会生活技能和自卫本领。经野化之后,再将“野小子”或“野姑娘”送到地广“熊”稀的山林,这就是放归。它标志着我国大熊猫保护从“扩繁保种”发展到“野外小种群复壮”的崭新阶段。
去年,“草草”的儿子“淘淘”经野化后,成功放归。从它的无线电颈圈发出的信号表明,一切均好。
2013年11月6日,“张卡”的爱女,2岁多的“张想”在卧龙野化毕业,戴上了无线电颈圈,准备放归山林。
这一天,位于石棉县栗子坪的野放地,天气忒好,阳光下的群山,色彩艳丽斑斓。中外记者蜂拥而来。国际著名的纪录片大师道格拉斯·布朗,带上助手和“长枪短炮”,穿一身树叶藤萝的伪装服,显得特别兴奋。他要为超级大片《地球的人类时代》,拍出最具有华彩的中国篇章。
正午时分,笼门开了,调皮的“张想”迟迟不想出来。用竿子轻轻敲敲,它才东张西望,缓慢起步。林间的阳光倾泻而下,它一身白毛如银,黑毛似漆,闪烁着野性的光辉。细看那圆圆的脸蛋,黑玫瑰样的两只大耳朵,实在逗人喜爱。
那熟悉的竹风清香吹来,牵引着它一路小跑,钻进了密林。
这天早上,我问张和民心情如何。他悄悄说,“张想”长得太乖了,真有点舍不得啊。
我注意到张和民痴痴目送“张想”的那双眼睛,有一滴亮光。那是饥饿的月光,是温暖的阳光,全化作泪光,在眼中闪烁。
急写于2013年11月12日星期二03:40,11月23日再改。 (本文照片为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