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的 《日本桥》
梵高的 《瓦兹花园》
马奈的 《花间的女子》
雷诺阿的《在花园里作画的莫奈》
康定斯基的《穆尔瑙花园II》
克里姆特的 《克鲁斯斐克斯农家花园》
马蒂斯的 《摩洛哥景观》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本报记者 范 昕
满园万物生长、姹紫嫣红,令印象派的莫奈、后印象派的梵高、野兽派的马蒂斯、抽象派的康定斯基等一大批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艺术家们有了交集———前不久,他们交汇在了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举办的特展“现代园林绘画:从莫奈到马蒂斯”,引发艺术爱好者们的关注。
自 19世纪70、80年代的印象派起,西方艺术家第一次真正跳出历史、宗教和文学主题背景关注花园本身,直接以其为主题实景写生,进行着光影与色彩的实验。 艺术向前推进,绘画规则被一再打破,人们看到,艺术家笔下的花园始终发生着变化,从传统到现代,从具象到抽象,从唯美到魔幻……
在吉维尼花园,莫奈对光线的研究达到极致
人们爱慕着莫奈笔下如梦似幻的睡莲、垂柳、紫藤花、日本桥,而在莫奈自己眼中,吉维尼花园才是他最美的作品。
吉维尼是巴黎近郊的一座小镇,位于爱蒂河与塞纳河汇流处,有着绵延的沼泽地。1883年春天,43岁的莫奈在搭乘从维尔侬到加斯尼的小火车上,偶然发现了烂漫花丛中的吉维尼。就像“一见钟情”的少年,他冲动地租下一幢房屋,举家搬迁于此,一住却竟是40多年,直至去世。
在 吉维尼的新家,莫奈生活、创作,也养花侍草,依照自己的审美喜好造园。他从不刻意修剪花草树木,任花园依照花朵的颜色混合栽种、自由生长。一些有异国风情 的植物也出现在花园里,比如鸢尾花和菊花。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时间,他的花园每个月都有花开花谢,微风拂过,错落有致的花丛摇曳出一幅天然的画卷。挖坑引 水,种树修桥,他还建造了一个绝妙的水上花园。这里静谧、悠远,湖里种满了睡莲,岸边则是垂柳和竹林,绿色小桥跨于如镜的池水之上。
吉维尼 时期,莫奈对光线的研究达到了极致,也迎来了创作上的黄金时期。他开始转向系列化创作,追随着时间的脚步,在不同季节、天气、光照之下,塑造同一个场景的 不同形象,捕捉一刹那光线的变化。日后为他赢得最多盛名的“睡莲”系列、“日本桥”系列、“紫藤花”系列灵感都在吉维尼的花园里。生命的最后12年,莫奈 在水上花园边支起画架,铺开画布,全身心地描绘心目中这方迷人的水塘,从晨光乍现的黎明、阳光灿烂的正午到晚霞流金的黄昏、月光如水的夜晚,哪怕需要忍受 眼疾带来的视觉障碍与痛苦。最终他将所有画布的画面连接起来,形成高2米、长近100米的 《睡莲》 巨作,就像大自然形与色的交响。这件作品如今被悬挂 在了巴黎橘园美术馆椭圆形的大厅里。
梵高笔下的花园,流露出对人间的脉脉温情
聚焦过向日葵、鸢尾花、杏花的梵高,也曾将视角拉远,创作过不少花园题材的作品,如 《圣保罗医院花园》《开花的果园,阿尔勒的风景》 《阿根森公园的情侣》。梵高始终对周围的环境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敏感。有人发现,当他居住在一座城市时,笔下会反复出现花园和公园。
梵 高最负盛名的花园题材作品是创作于1890年的 《杜比尼花园》,描绘的是他所景仰的巴比松派画家杜比尼的私家花园。这座花园本身在艺术圈亦小有名气,杜 比尼1861年迁至奥维尔时兴建,柯罗、杜米埃等众多画家都曾到此参观。梵高是1890年到访杜比尼花园的,回来完成了两幅作品。1890年7月23日梵 高在给弟弟提奥的信中提到了其中一幅 《杜比尼花园》,并且认为这是自己最深思熟虑的一幅油画:“杜比尼的花园,前景是绿色和粉色相间的草地。左侧是绿色 和淡紫色的灌木丛和一些长着泛白叶子的低矮灌木。画面的中央有一个玫瑰圃,右侧有一道围墙和小门,墙的上方是蓝紫色叶子的榛树。丁香的树篱,一排修剪成圆 形的黄色椴树,粉色的别墅掩映在背景中,屋顶上是泛蓝的瓦片。画中还有一把长凳、三把椅子和一个穿黑色衣服、戴黄帽子的人。在前景中还有一只黑猫,天空则 是泛白的绿色。” 《杜比尼花园》 很可能也是梵高生前最后一幅作品,被认为代表了梵高的精神世界,映出梵高离开这个世界前的心境:历经激烈的挣扎,此刻 的他内心重归宁静、祥和,流露出对人间的脉脉温情。
梵高笔下的花园,无论花草树木,均由各种有着梵高特色的漩涡状短线条组成,每一种植物的线条流动方向都不一样。因为笔触的特殊,梵高的花园多数都充满了运动性,似乎把每个季节风的痕迹都嵌入画中。
对于热爱光与色的印象派,花园是天然的实验室
除了莫奈,毕沙罗、雷诺阿、塞尚等人,都拥有自己的花园,也都在画面中描绘过花园美景。对于热爱光线与色彩的印象派来说,花园就像是他们天然的实验室。
对 于惟一一位参加过印象派所有8次展览、可谓最坚定的印象派艺术大师的毕沙罗来说,尽管乡村的菜园才是他笔下最为常见的图景,但他也的确描绘过更接近城市文 明的供人观赏的庭院,类似莫奈笔下的花园。创作于1877年的《埃尔米塔日花园一角》 就是这样一幅作品,园中不再种有白菜、生菜和南瓜,而是一片片人工 种植的错落有致的花卉、树木和灌丛,画面以花园中间绿色长椅上的两个小孩为轴心,与围绕四周的多根线条一起构成合理的布局。一小片白花宛如童话里的一叶轻 舟,若隐若现,这是印象派画家经常使用的表现手法。
擅长描绘美少女的雷诺阿,流传度最广的一幅花园题材绘画,名为 《在花园里作画的莫 奈》,画的是莫奈在阿尔让特依时期的家中庭院。只见栅栏里姹紫嫣红开遍,栅栏外莫奈一手执画笔一手执颜料盘正伫立在画架前创作,成为了花园一景。这或许是 一次随性为之的创作,画面散发出柔和的初夏之光却正应了雷诺阿作品一以贯之的原则:让人感受到宛如人间乐园般的欢愉。被誉为“印象派之父”的马奈,也画过 花园里的莫奈。1874年7月23日,莫奈邀请马奈到他家的花园里作画。马奈在名为《莫奈一家在花园里》 的作品中,画了莫奈的妻子卡米尔和他们7岁的儿 子坐在草地上,莫奈则穿着画家的工作服在一旁侍弄花草。公鸡、母鸡和一只小鸡作为前景出现在了画面的左侧,恰与莫奈一家三口形成了有趣的对应。马奈的风景 画,人物总是抢眼的存在,背景似乎只剩下简约、明快的笔触。
花园促成康定斯基奔抽象而去,描绘心中的色彩
现代艺术的变革开启,艺术家笔下的花园才真正叫人脑洞大开。
有 着散漫放纵笔触和反差强烈色彩的野兽派代表画家马蒂斯,眼中的花园透着一种原始美,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第一次所见到的那个世界。1910至1913年间 马蒂斯到访西班牙和摩洛哥,创作出一生中最为丰富多彩的风景画,作品中溢出对阳光和异国风情满满的热爱。创作于1912年的 《摩洛哥景观》就是这样的作 品,以形形色色热带植物的叶子烘托出热带花园的热情。创作于1917年的 《玫瑰色大理石桌》 干脆透出了超现实主义的意味。马蒂斯将花园简化、抽象成了 一张八边形石桌,似乎既富于装饰性,又具有空间深度。
擅长画金衣女人的克里姆特,又会如何表现花园的旖旎? 他笔下的花园,与印象派笔下的 花园已经大相径庭了,表现花草、树木、微波、庭院,以斑驳淋漓的各种平面装饰纹样、色块。没有光影,不写实,也非印象,如是将具象和抽象这两种表现方法结 合得天衣无缝,让人辨不出创作对照的实景,却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克里姆特的作品强调个人的审美趣味、情绪的表现和想象的创造,既有象征主义绘画内容上 的哲理性,同时又具有东方的装饰趣味。他的风景画独树一帜,几乎均是正方形的,抛弃了任何叙事性元素,以便自己专注于典雅、平衡的构图。有评论家认为,这 样的作品似乎将大自然的生机勃勃凝固在了一片静谧之中,也以特殊的表现性把情感深深隐于画面之中,在安宁与恬静的和谐中透出缕缕孤寂,使观者沉浸在一片纯 净的世界里,禁不住感叹与感动。
抽象派创始人康定斯基不仅画过花园,花园甚至在他的创作历程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促成他转变绘画目标。 1908年,康定斯基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友人来到慕尼黑南部如诗如画的小镇穆尔瑙,在这里买下房子过上隐士般种花锄草的生活。他画了多幅从窗户看出去的花园 景致,将植物形象统统归纳成了单纯的色块,鲜明、强烈的色彩对比则让画面洋溢着蓬勃的生机,却浑然不知这样的作品已经奔抽象艺术而去。某个黄昏,经过一整 天创作的康定斯基从户外回来,踏进家门,在幽暗的光线下,猛然看到一幅画挂在墙上,散发出神秘美妙的光亮。他似乎只看到了摄人心魄的形与色,却无法辨清究 竟看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康定斯基才发觉,这竟然是自己的画,只不过是被倒过来挂着而已。他恍然大悟,画面瞬间呈现的美感似乎正来自对真实现象的摒 弃。最终康定斯基意识到:纯抽象的点、线、面反而更能传达内心情绪,更有力量。于是,他开始有意识地以抽象表现取代具象形体。表现花园时,与其说康定斯基 在描绘大自然的色彩,不如说他在描绘心中的色彩。对于康定斯基而言,所有的色彩都有着心理精神层面的意义。比如白色带来沉寂,像一堵冰冷、坚固且连绵不断 的高墙,是膨胀的,黑色则犹如死亡的沉静,是内缩的;红色可以与火焰、流血或者疼痛相关联,黄色则代表着一种狂躁。色彩甚至能够因所用的形式得以加强或减 弱,比如刺眼的颜色适合三角形等轮廓鲜明的形状,柔和的颜色适合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