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4日今天是阿尔贝·加缪逝世60周年纪念日。
这位曾经在阿尔及利亚“爱着海滩还有满天星斗的夜”的少年,24岁就在《反与正》中写下,“没有生活的绝望就没有生活的爱”。
今年,《孤独与团结:阿尔贝加缪影像集》暌违六年,终于再版!让我们再次重温加缪在流动的盛宴中最倜傥的身影。
孤独与团结:阿尔贝·加缪影像集
译者: 郭宏安
豆瓣评分:9.2分
“甚至我的死也是有争议的。然而今天我最热切地希望的缺失一种寂静的死,它使我所爱的人们平静。”
——《加缪笔记,1949-1959》
1960年1月4日,阿尔贝·加缪坐上米歇尔·伽利玛的车离开卢尔马兰,同行的还有后者的妻子雅尼娜、女儿安娜,以及他们的爱犬。
米歇尔出了名的爱开快车,而加缪厌恶开快车,他曾说过:“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死于车祸更愚蠢的了。”
早午餐后,旅程继续,米歇尔握着方向盘,加缪坐在他的右侧,没有系安全带。
事故发生在一瞬间,“雅尼娜没有听见丈夫发出任何叫喊或者反应”。
加缪被甩向后车窗,脑袋穿过玻璃,颅骨破裂,颈椎折断,当场死亡,死于发生在一条九米宽、三车道、空无一人、刚刚下过微雨的通衢上的车祸。
荒诞啊,人生!
孤独与团结:影像中的加缪
2009年,当时的法国总统萨科齐打算将加缪的遗体移至先贤祠,遭到加缪的儿子让·加缪的反对,指责其“利用和消费”加缪,遂作罢。
同年,由加缪的女儿卡特琳娜·加缪编纂的《孤独与团结:阿尔贝·加缪影像集》出版。
先贤祠是供奉法兰西民族最孚众望的贤人的地方,而出版一本影像集,可以通过照片鲜活地呈现加缪的一生。
在这两种致敬的方式之间,让·加缪选择了后者。他说:
父亲一生反对虚名,是不会同意住进先贤祠供人膜拜的。
这对双胞胎子女理解他们的父亲:比起在高台上受人瞻仰,不如“与人数最多的那些人在一起”。所以,我们才拥有了这本可以捧在手中阅读的珍贵影像集。
卡特琳娜·加缪知道,用照片呈现一个人的一生是困难的,因为“一个生命是变化,怀疑,矛盾”。
但是,一位叫做雅克琳·列维-瓦朗齐的批评家说服了她:
他向我们呈现的神话,远非一些美丽的谎言,从而出卖了真实,这些神话揭示了人类条件的深刻的真理、世界的美、人的痛苦、他们的孤独、他们对生命的热爱……
因为不爱虚名,所以加缪是孤独的,他在巴黎的知识分子中间感到“浑身不自在”,对“很豪华的生活”感到“疏远”和“怜悯”。
在1957年获得了诺贝尔奖金之后,加缪在普罗旺斯的一个小村庄卢尔马兰买了一栋房子,终于可以不受干扰地安心写作了:
重新工作。《第一个人》的第一部分有进展。感谢这个地方,感谢它的孤独,感谢它的美。
但是加缪又在普通人中间收获了友谊。
我的父亲和那些人在一起,所有的那些人,人数最多的那些人,他们每天都兢兢业业地做着他们该做的事。不知其名。
加缪被葬在卢尔马兰一个小小的公墓里,一丛荒草下,有一方粗粝的、没有打磨过的石头,上面刻着“阿尔贝·加缪1913-1960”的字样,没有墓志铭。
加缪与《阿尔及尔共和报》的团队在一起,1938年或1939年
旁边是他妻子的墓,墓碑比他的大而整齐,周围是一些当地普通居民的墓地。加缪在“人数最多的那些人”中间发现了友爱,发现了“他们对幸福之绝望的追求和他们的兄弟之情”,并最终回到了他们中去。
除了简短的前言和照片的说明之外,《孤独与团结》的几乎所有文字都引自加缪的作品。
卡特琳娜将加缪的一生分为“起源”、“觉醒·行动”、“反抗”和“孤独·团结”四个阶段,其中“孤独·团结”所占篇幅最多,亦与书名相呼应,为艺术家、哲学家、剧作家、作家、记者、丈夫、父亲、情人……加缪的一生做出了最精当的注解。
在隆冬,我终于相信,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影像集中的加缪,是在病中吹长笛的忧郁少年,是与女伴嬉水、与妻子同游的情郎,是为贫穷和战乱奔走疾呼的记者,是有子有女万事足的老父亲,是激情迸发的编剧和导演,是与左岸若即若离的知识分子,是与存在主义决裂的荒诞派哲学家,是声势日隆的诺贝尔奖作家,是排版工人的挚友,是离群索居的艺术家……
加缪和他的双胞胎子女,1946年8月
让·格勒尼埃、纪德、勒内·夏尔、萨特、波伏瓦、阿拉贡……这些出没在影像集里的人们,他们爱加缪,有的或许也恨他,却终在他戏剧般地退场后,怀念他,颂扬他。
翻看一张张照片、手稿、信件、海报,与海明威影像集传递的“活着是一种姿态”的激情、冲突与挣扎不同,加缪是放松的、愉悦的。
海明威说,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那加缪,可能就是这席盛宴中,最倜傥的身影。这并不是说,加缪缺乏深度。
相反,与海明威自毁式的抗争不同,加缪的抗争是自愈并治愈他人的。
海明威用掏空自己向世界宣战的方式树立起一个“可以被摧毁,但不可以被打败”的精神偶像,而加缪坦言,“我一部分非常蔑视这个时代……常常失去信心”,“另一部分却想承担这种衰退和共同的斗争”。
毫无英雄姿态的局外人,没有犹疑地接受了西绪福斯的命运,用对生活的彻底的投入和热爱,在战后欧洲的精神废墟上,为流浪的青年们提供了永不冷却的热源。
少年爱着海滩,还有漫天星斗的夜
阿尔贝·加缪的一生始于贫穷,终于清贫,但是他并不以为耻,为困,为苦,或为罪。他说得好:“贫穷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一种不幸:光明在其中撒播着它的财富,甚至我的反抗也被照亮了。”
贫穷与光明,贯穿了加缪的一生。他从不羡慕,从不嫉妒,从不觊觎,没有“怨恨之心”,而是更热情地投入灵与肉的狂欢之中。
他“生活在窘迫之中,生活在某种快乐之中”。加缪坦然地面对贫穷,免除了嫉妒之心,这首先应归功于他的家庭、他童年的生活环境,免除嫉妒,我首先要归功于我的亲人,他们几乎什么都缺,却几乎什么也不羡慕。这个家庭甚至不识字,它以沉默、谨慎、自然而朴素的骄傲给了我最高的教诲,我毕生受用不尽。……所谓的资产者的幸福使我厌倦,使我害怕。
贫穷与高贵,在加缪看来,并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反而激发了他的才华:“我发现,一个穷孩子可以通过艺术表达自己和解放自己。”
十七岁的加缪,英俊、贫穷,病弱,患了肺结核,多次咯血,不得不远离人群。在最具生命力的年纪直面医院、死亡和孤独,他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荒诞,以及对生活的热爱:“不,不,生活是另外的东西。”
1930年12月,加缪17岁,有了肺结核的初期症状。
1934年春天,第二片肺叶被感染。
贫穷而有尊严,这是他的选择,这种选择使他在荒诞之中找到了一条幸福的道路,
我们不寻求什么教训,也不寻求伟人所要求的那种苦涩的哲学。阳光之外,亲吻之外,原野的香气之外,一切对我们来说都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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