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记者 柳青
27岁的吴娜两年前着手拍摄《最美的时候遇见你》时,青春片还没有等同于充满车祸、出国和意外怀孕这些狗血情节,也没有充满争议的高龄大牌“老黄瓜刷绿漆”地演少年;而今天,这部干净也平淡的《最美的时候遇见你》要进入院线就变得如此困难重重。
受到同样困扰的年轻导演,不只一个吴娜,刚过去的“2014青年导演海上影展”中,参展的6部电影《千锤百炼》《静静的嘛呢石》《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记忆望着我》《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和《最美的时候遇见你》都曾面临过难以进入院线或在院线中匆忙下档的遭遇。致力于推广国产艺术片的“后窗放映”和上海电影资料馆联合主办的这次青年影展,在火热的岁末贺岁档里再次提出那个老生常谈的冷问题:国内电影市场的单一化语境下,我们怎样能有更多的选择?
看不见的电影
这次展映的6部电影,题材和拍摄载体各异,影片的主角跨越儿童、青年和老年的绵长生命时间线,有剧情有纪录,有胶片有高清,它们的共同点是“年轻”,是一群身体和心态都年轻的导演拍出来的年轻态的电影。
《最美的时候遇见你》是吴娜的第二部电影,导演手法仍然生涩,旁白和配乐的运用有过犹不及的嫌疑,男女主角不是明星演员,欠缺话题,但演“小城少男少女”分外妥帖。整部电影虽然嫩相,好在细腻平实,好好说人话,其实普通青年的普通青春大多如此,有点小拧巴和小矫情,没有那么多生离死别的八点档情节。宋方导演的《记忆望着我》,也是一部有少女气的电影,她把镜头对准自己的父母,大部分时候是定焦镜头下一家人漫无主题的闲聊,看起来寡淡极了,可沉下心细听他们谈,这是一个年轻女性对家族、死亡、记忆这些宏大命题的私人化的感触。同样根植于个体经验的还有《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导演杨瑾的初衷是用影像纪念被黄河小浪底工程淹没在水下的童年往事,可电影一点不伤感,动画和真人交替的方式非常活泼,整部电影有着清脆明亮的质地。《静静的嘛呢石》是万玛才旦完成于2006年的作品,是这次影展中唯一的胶片电影。《静静的嘛呢石》和李睿珺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这两部电影是很个人化也很文艺的,确实受众面会比较窄,但两位导演对生命与时间的体会和表达,在同代人中是少见的。获得金马奖最佳纪录长片的《千锤百炼》是这次展映里最成熟的作品,出色的镜头语言和精彩的剪辑,不仅勾勒了一个默默无名的拳击老师的人生起伏,也深入大凉山深处的人心世道。
这些作品保有对现实的关注,也彰显了作者的独立意志,它们顺利地拿到准映许可的“龙标”,却只在有限的区域有限地放映过,对于大多数的观众而言,这些作品是“看不见的电影”。
释放每部电影能量
“青年导演海上影展”的主办之一“后窗放映”,是影评人卫西谛和水怪(网名)在两年多前发起的活动,意在推广一些难以进入大众放映渠道的国产电影。水怪说,发现并展示这类作品,是在混沌的商业市场里对保持独立意志的作品持续跟踪观察。可他也承认,此类作品对主流舞台的征途,划过一条屡败屡战的痕迹。卫西谛认为,“后窗放映”的最大“野心”,是让此类电影在电影节之外,得到更多与观众见面的机会,让它们抵达更宽阔的空间——能不能让文艺青年之外的观众看到这些电影?能不能让影院接受产品的差异性?能不能让每部电影的能量释放出来?
过去的两年里,“后窗放映”推广了20多部国产小片,到过20多个城市,回想起来,卫西谛和水怪都感叹:“难。”华语电影的大环境目前是顽固单一的,贫瘠的土壤需要培训,但很难让影院主动地以牺牲一定的利益为代价去尝试放映电影的多样化,“后窗”去了20多个城市,真正形成长线固定放映的,至今只有上海、南京、厦门和昆明。
探索“固定排片”和“二轮放映”的过程中,有比较成功的案例。在南京,《记忆望着我》依靠叶兆言、韩东这些作家的推荐,在一家影院的40座小厅里,以每周两场的频率,长线放映了14个星期。上海浦东的一家小影院,和“后窗”合作的半年多里,每周固定时间排片,每月排一部电影,每场的上座率都在六成以上,其中《万箭穿心》的二轮放映效果很好,许多观众都说“公映时来不及看,能再到影院里看到,不容易。”即便这些局部成功的案例,仍不可能用票房实现收回成本,商业利益的微薄,也是艺术电影推广的命门。
“让电影和观众找到彼此”,这个目标要实现,未来的道路仍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