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64年利基发现“能人”后，有关争议延续至今。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古人类学家伯纳德·伍德近期在《自然》杂志刊文认为，能人既不属于南方古猿，也不属于人，对人类进化秘密仍需不断探索。

 

从亚洲到非洲

 

第一个真正的人到底是谁？非洲南方古猿，还是亚洲直立人？这一争论已绵延50年。在半个世纪前的科学家看来，人类进化树的分支非常简单，只包括古人类和一些比黑猩猩等更接近人类的物种。按照当时的理论，古人类是由南方古猿进化而来，进程大致如下：南方古猿被身材更高、脑容量更大的亚洲直立人取代，进入欧洲后，再进化成尼安德特人，继而进化成智人。

 

直到1960年代，考古学家只在亚洲发现过直立人。然而，在坦桑尼亚东非大裂谷发现原始的砍斫石器后，肯尼亚籍英国裔古人类学家路易斯·利基开始相信，在这里能找到最早的石器制造者，而且应该是真人属；也许像南方古猿一样，人类的祖先也是起源于非洲。

 

这批石器出土于坦桑尼亚的奥都维峡谷。早在1931年，利基已在奥都维峡谷开始了勘察和挖掘。但直到33年后的1964年，他才发现了新的人类种群。

 

如今，通往奥都维峡谷的道路平整完好，可以乘坐空调大巴直达。但在1930年代，尤其是雨季，从内罗毕到奥都维峡谷要走上几周，而且只有一条通往古代地层的狭窄小路。

 

考古可不像在野餐。利基和他的团队不但缺水少药，还得与野生动物为邻，比如狮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1955年，利基团队找到了可能与石器制造者相关的最初线索——两颗古人类的牙齿。但那仅仅是两颗乳牙，很难像恒牙一样与分类学联系起来。

 

1959年，终于有了重大发现，利基的妻子玛丽发现了一个年轻人的头盖骨。它脑袋很小，脸庞较大，犬齿细小，臼齿却有拇指甲般大小，几乎与直立人无任何相像之处，很难相信它是人类的祖先。依据它大大的臼齿，该标本被取名为“胡桃夹子人”。

 

虽然“胡桃夹子人”外观奇特，但由于其出土现场与石器所在地层近似，利基假设它就是石器制造者。在宣布这一发现时，他并未把真人属的定义扩大（这将消除人和古人类之间有意义的差异），而将其设为一个新的种类——东非猿人鲍氏种，现称“鲍氏傍人”。

 

直到1960年，利基之子乔纳森·利基发现了一个远古少年的下颚和头顶部（取名“约翰尼的孩子”），鉴于其与东非猿人鲍氏种特征不同，利基猜想它才是真正的石器制造者。

 

与“约翰尼的孩子”一起被发现的，还包括一只成人的脚、腕关节和手骨化石。而三年后，人们又发现了一个带有上下颚的头盖骨，这个头盖骨非常破碎，但牙齿保存完好。

 

古人类学家菲利普·托比亚斯和解剖专家约翰·纳皮尔对这些化石样本进行了鉴定分析。纳皮尔认为，远古少年的手骨与成人的很相似。对于脚骨，伦敦大学的迈克尔·戴也得出同样的结论。而托比亚斯深信，无论是下颚臼齿上的牙冠，还是头盖骨，都属于一种与非洲南方古猿不同的古猿。

 

线索逐渐浮现

 

利基、托比亚斯和纳皮尔在1964年4月的《自然》杂志上发文称，这些遗骸是真人属中的一个新种——能人。它符合1955年设立的三个真人属的关键标准：直立姿势、两足步态、熟练制作原始石器。能人的大脑容积约为600立方厘米，他们为此不得不降低真人属大脑容积的标准，以容纳能人这一新种。

 

这些观点随即遭到了质疑。一些专家认为，这些被发现的遗骸与非洲南方古猿非常相似，不足以判定为是一个新种。当时的古人类学权威约翰·鲁宾逊认为，能人化石或许只是非洲南方古猿与晚期直立人骨骼的混合物。当然，也有部分学者认同新种的说法，包括极少数专家认为这是最早的人类。

 

随后的发现决定了争论的方向。在奥都维峡谷地层中，又出土了一个碎裂的头盖骨，鲁宾逊的能人化石是古猿和直立人混合物的论点便不成立了。另外，被发现的上肢骨骼也表明，与直立人及其同类相比，能人更像类人猿，上肢更强壮，也更长。

 

随后，从埃塞俄比亚到南非，又相继发现了证实能人存在的少量化石标本，其中，确定早期真人属存在的最直接证据，是肯尼亚库比福勒化石群。

 

从1966年开始，伯纳德·伍德一直关注能人。就“约翰尼的孩子”旁边出土的踝骨而言，这个骨头更符合古猿的特征，与现代人类相去甚远。此外，能人的其他特征也逐渐开始明了，它们与现代人类鲜有相似之处，并不像利基团队设想的那样。

 

1970年代中期，利基的次子理查德在一次论坛上认为，伍德必须弄清早期真人属的头骨、头盖骨、颌骨等的意义。随后，笔者花了约15年时间，穿梭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专注于那些保存完整的古猿和直立人化石标本，但真正能提供一些关键线索的，往往是一个碎裂的头骨或一块残缺的牙齿。

 

库比福勒化石群与奥都维峡谷的不同，难以归结到单一的种类。或许，在早期真人属中存在两个完全不同的脸型。

 

1992年，伍德认为学术界应该认识到真人属存在第二个早期种类——卢道夫人。20年后，古生物学家米芙·利基（理查德·利基的妻子）通过比对库比福勒化石群中的脸和下颚，证实了伍德的分类假说。然而，对于哪个下颚对应哪个脸的问题，米芙否定了伍德的建议，但我相信他们是对的。

 

仍知之甚少

 

基于身材、体态、运动、饮食和生活史等特征，1999年，伍德和英国人类学家马克·科拉德重新审视了真人属与更原始的古人类之间的分界。

 

虽然能人通常比南方古猿高大，但它们的牙齿和颌骨却有相似的比例。少量证据表明，能人应该比人类祖先更善于攀爬；如果把能人纳入真人属，其特性要么不连贯，要么是混杂的。

 

尽管有专家不同意，但伍德的观点是：“手脚灵巧”的能人应该属于新的种属，不属于南方古猿，也不属于人。

 

去年，格鲁吉亚人类学家大卫·洛德基帕尼泽等人称，他们分析了在高加索地区发现的5个古人类头盖骨后得出结论——这些头骨的形态超过了、或是处于能人、卢道夫人、直立人之间。他们提出，能人应该属于直立人范畴，或把三个种类归为一体。

 

即使有人接受上述观点，但伍德仍不敢苟同。他们没有对脑容量大的穴居人和脑容量小的德马尼西人进行区别（这两种人在进化上相隔200多万年），而只是用头盖骨作为早期能人分类学的标准。要知道，在细节上，能人和直立人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内耳和手脚的特征、长骨的力量、生活史等。或许德马尼西人是一个新的种属，其特征综合了原始形态（小容量的大脑）和衍生形态（眉脊）。

 

能人的发现使真人属的起源之争持续至今。依伍德所见，它不是我们的直接祖先，或者线性模型越来越不能解释人类进化。

 

利基家族在东非大裂谷的发现提醒我们，或许我们依然所知甚少，仍需不断探索。我们的祖先很有可能从非洲进化而来，但起源地应该离那个发现了很多化石的峡谷很远。 （张文韬 　编译）

 

■链接

 

我们迄今所了解的关于人类祖先的知识，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利基家族。

 

从1930年代开始，路易斯·利基和他的妻子玛丽·利基在非洲进行了广泛的挖掘，提供了大量的证据，揭示了人类的进化是从非洲而不是像大多数人曾相信的那样从亚洲开始。同时，他们的发现充分地证明了人类存在的历史要比以前想象的要古老得多。

 

在两位老人之后，他们的儿子理查德·利基和儿媳米芙·利基则继续他们的工作，进一步发现了重要的化石。利基家族的后人中，已涌现出多位卓越的古人类学家。

 

利基家族年表

 

·1903年 8月7日，路易斯出生于肯尼亚亚卡贝泰

 

·1913年 2月6日，玛丽出生于英国伦敦

 

·1926年 路易斯获得英国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考古学和人类学学士学位

 

·1931年 路易斯开始在坦桑尼亚的奥杜瓦伊峡谷工作

 

·1936年 路易斯和玛丽结婚

 

·1937年 路易斯开始研究基库尤人的风俗习惯，至1939年

 

·1947年 玛丽在鲁辛加岛发现古猿化石，组织了首次史前研究的泛非会议

 

·1948年 利基夫妇在鲁辛加岛发现第一副完整的古猿头骨

 

·1959年 7月17日，玛丽在奥杜瓦伊发现东非人属

 

·1960年 玛丽和儿子乔纳森发现能人化石；利基夫妇发现直立人化石

 

·1963年 理查德·利基发现南方古猿属猿的颚

 

·1967年 理查德参加远征队前往奥莫河谷，找到库比福拉遗址

 

·1972年 10月1日，路易斯在伦敦去世

 

·1974年 玛丽在脱拉里建立永久基地

 

·1984年 理查德和他的队伍在库比福拉发现“图尔卡纳男孩”

 

·1995年 理查德的妻子梅亚维发现原始人类新种

 

·1996年 玛丽在内罗毕去世

 

（以上内容摘自《科学大师》，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出版）